我們該不該在教會裡聊政治——訪林祥源牧師

席侃

自從2020年3月的禁足令開始，越來越多人因疫情而關注新聞，也因新聞而開始關注各類美國政治和國際關係。作為基督徒，我們該不該在教會裡聊政治呢？為此特邀林祥源牧師來給我們答疑。

問：林牧師，在聖經裡有沒有關於參與政治議題之類的教導？我們作為基督徒公民要如何來參與政治議題呢？

答：我們先來定義一下我們所講的政治到底是甚麼。其實政治本身是一個中立的名詞，沒有褒貶之分，是指「處理眾人的事情」，僅此而已。神要我們在各樣的事上都要榮耀祂，這些「各樣的事」不僅是教會的事務，也在於家庭和職場，更包括了各個行業：像政治、新聞媒體、甚至娛樂業等。

在教會裡，一般對於政治這個議題有兩種不同的態度。持消極態度的人認為：「君王的心都在神的手中，所以個人的選擇無甚影響；神的國是屬靈的、是將來的、是精神的，我們終有一個新天新地，所以現在的世界不是終極完美的世界。此外，世界上既沒有一個完美的政治系統，也沒有一個完美的政治家。無論是甚麼主義、政治體系、政治家或政客，都沒有完美的，我們現在做甚麼都是無意義的。如果把我們生活的世界比做一艘船的話，這船就是終有一日要沉入海底的泰坦尼克號。既然這船註定要沉，那我們去救的應該是人而不是船。在我們生活的世代，政治所代表的是衝突、欺詐、黑暗、手段和抹黑，所以追求聖潔的基督徒不應該摻和在黑暗的事情裡。最重要的也是最根本的問題，政治並不能完成大使命，只有傳福音才可以。」

與消極的態度相反，我們來看聖經中有沒有積極的例子給我們借鑑呢？還有不少：

「舊約中的約瑟用自己的政治權力保護並供應了自己的百姓、當時的埃及人、以及同時代周邊國家的百姓；以斯帖運用自己的皇后身份，雖然不能讓國王收回成命，但影響國王添加新例，讓以色列人可以在遭受搶奪等不公待遇時起來反抗；耶利米也勸勉百姓為他們所住的城市禱告。再看新約所提出的管家概念。這不只是財物或物質上的管理，還是人際關係網絡、機會等等的管理。作為公民，也包括我們被賦予的選舉權。新約裡的保羅上訴羅馬皇帝，不是為了自己的權利，而是為了基督信仰的清白，教會不是要推翻羅馬政權。在腓立比坐牢時，保羅被發現是羅馬公民，羅馬人欲迅速粉飾過去放他出獄。然而保羅卻不出去，為的是要告訴他們不可違反羅馬法律，沒有審判就定人罪。新約裡最清楚明白提到我們要關注政治的就在提摩太前書第二章，要為萬人禱告，為執政掌權的禱告，為君王禱告，所以我們要為政治禱告。」

問：聽起來消極態度和積極態度背後的原因都各有道理，那我們教會是怎樣的立場呢？

答：如果我們回溯歷史可以看到，整個人類社會的景況是螺旋形地每況愈下。人性的本質是容易被誘惑而濫用權力的。在沒有相應的監督體系下，政治和在政治中的人都會濫用權力。歷史上就有不少例子是基督徒的沉默變相成為惡行的幫凶，如果不發聲就會被認為是贊同其說法。比如南非的種族隔離主義導致黑人受到不公平待遇，教會沒有出聲。德國大量追捕猶太人的時候，很多教會和牧師都不出聲。又比如與我們息息相關的美國墮胎法案。有些人說我們只是不參與而已，但是有時候不參與這一行為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形式的參與了，是以幫凶的身份在參與。當然並不是每一個議題都是這麼嚴重且極端的。但是作為基督徒，我們至少要關心政治，個人要通過選票來發聲，表達自己的政治觀點。

問：作為基督徒參與政治議題時，我們需要注意些甚麼呢？作為教會，我們有哪些是可以做的，哪些我們不應該做？或者說，做還是不做那條界線應該劃在哪裡？

答：講到基督徒參政，我們可以從兩個層面來看：權力政治（politics of power）和公益政治（politics of common good）。參與權力政治的活動包括參選、組織政黨、遊說、助選等等。出於政教分離的原則，在進行動員、組織活動時，我不贊成以教會的名義集體參與，也不贊成教會支持或反對某一個政黨，或者用教會的平臺來為某個候選人做宣傳。我們需要謹慎小心，不要把教會的平臺在不經意間用作支援或反對某個政黨或候選人的平臺。然而，教會鼓勵會眾個人在公益政治的範疇內積極參與政治議題和活動。當我們發現政治權威在被轉化成文本法案的過程中，有不符合大眾公益的地方，就應該發聲來表達自己的意見。比如投票、為自己支持的議題遊行、示威、組織集會，表達公民意見，為弱勢群體發聲，用合法的平臺媒體來影響上層的權力政治。

這裡我想特別提醒，政治議題有「道德議題」和「行政議題」之分。我認為教會特別需要關注道德議題，比如墮胎、同性婚姻等。如果道德議題侵犯到神，教會可以聯合起來反對該議題。對基督徒而言，行政議題則在優先次序上要遜於道德議題。個人在做候選人或者議案的綜合考量時，可以此做一個衡量的方法。作為教會集體行為，需要在公益政治議題上謹思慎辨，在道德議題上發聲，在行政議題上保持中立。

問：關於政教分離的說法，能不能更具體地講解一下？

答：政教分離並不是大多數人所以為的「不要碰政治」。在歷史上有多例因教皇過多干預政治，或者行政過多干預教皇而導致系統制度和權力的腐化，所以有了政教分離之說。這並不表示教會對政治採取不積極、不參與、被動或冷淡的態度。相反，兩者應該保持一個平衡的狀態。

問：中國教會的構成很特別，當前國際關係的形勢又錯綜複雜。從香港、台灣、大陸不同背景來美國的人會有非常不同的政治觀點。就當前的狀況，作為基督徒的我們，是否該公開討論國際政治議題？如果討論的話，有甚麼建議嗎？

答：我們教會有來自五湖四海的華人，即使背景不同，卻都因是華人而息息相關。每個人有自我的政治主張，這很正常。即使是一家人，像我所知道的香港為例，一些家庭內部都有不同的政治主張。個人的政治主張和我們之前提到的道德議題不是一回事，所以作為基督徒的我們要謹慎。我們的首要身份其實是天國人，其次是美國人，再次才是各自的背景，大陸、香港、或台灣。如果把這個優先次序放好，我們就自然可以在弟兄姊妹相處時做到彼此尊重、求同存異，在基督裡合一。合一其實就是我們基督徒最好的見證。所以我個人不贊成用教會的平臺，電子郵件群發或是網絡軟件群發來做政治主張的討論。

問：關於總統大選，牧師有甚麼特別的囑咐嗎？

答：我們作為教會不會支持某個政黨或候選人。至於基督徒參加選舉要怎麼選呢，我提供一個思路供大家參考。我們需要問自己幾個問題：在幾個議題裡面，我們基督徒應該以甚麼為重要？哪些議題是絕對不能被犧牲的？是福利重要還是屬靈的福氣重要？然後仔細了解各個政策議題，候選人的主張是甚麼？一旦確定了甚麼是我們所應該看重的，其他的噪音就可以忽略不計。最後，參與投票，把一切放在神的手中。總結一下，就是了解議題、確認何為重要議題、確認後不受噪音干擾，存單純的心參與各類政治活動包括投票，最後要尊重彼此不同的選擇，不要任意給與你選擇不同的人貼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