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患與家庭治療

張陳縵莊

進修的良機

華人的「飲湯文化」源遠流長，總愛建議別人吃些甚麼補品、打太極、拔罐、刮痧和針灸等，全都關乎身體方面。但不少家庭對精神方面的保健沒有良好的觀念，不去正視精神病的成因和醫治療程，尤其是一般亞洲人。

28歲那年，神帶領我丈夫和我從西雅圖移居聖地牙哥，賜我機會入伯特利神學院聖地牙哥分校修讀「婚姻與家庭治療」（Marriage & Family Therapy）。課程將心理學與神學結合在一起。

我的教授都是執業的治療師，經驗豐富，有機會跟隨他們學習，實在使我獲益良多！透過這課程，我學到如何把真理帶入心理和精神方面的治療。實習的五年，我都是在摸索，從中真可以找出路徑看到病人的問題和需要，進而幫助他們、陪伴他們走一段路，使他們的問題和需要得以抒解。

代溝的問題

我處理很多個案，通常不會只見病者，而是會盡量接見所有相關家人，問清楚他們平日的生活情況。得到資料後，再仔細分析並作評估，然後「對症下藥」做心理教育。

精神方面有問題，不止由於遺傳，也可能因上、下兩代有代溝而產生。生活在外國的華人，很多家庭父母一代在其他地方出生、長大，後來才移居外國，很多人都會有「文化恐懼」（culture fear），往往把他們原居地的文化和習慣帶了過來；而他們在外國生育的兒女，一出生就在外國文化的熏陶下成長，跟外國人沒有甚麼分別。孩子們華語能力不會太高，甚至完全不懂。言語的障礙，加之文化和生活習慣又不同，兩代無法或很難溝通，很自然會產生不少問題，甚至引起或加重有些孩子的精神健康，包括抑鬱或焦慮分裂等症狀。

父母的盲目

不少華人父母很忌諱說自己的孩子有精神問題，即便患病也不會「家醜外揚」，只會把兒子藏在家裡。亞洲人如果家裡有個精神病人，一定會對他的起居飲食照顧周到，而不去正視病者的問題，更不會積極處理。有些精神分裂者嚴重到一個地步，會控制全家，甚麼事都要順著他；而家人又不切切實實去了解、研究原因，弄清楚他到底是甚麼一回事。如果其他人建議家人帶他去見精神專科醫生，家人就會很憤怒，覺得自己的孩子或親人怎會有精神問題。我實在見到不少類似的情況，家人因此容易錯過孩子治療的最佳時機。通常男孩子患精神分裂症，大致會在15至18歲開始發病。如果不正視他們的情況，到了20幾歲時，父母就很不容易應付，就會去求神拜佛，或者會替兒子回自己成長的家鄉娶個媳婦，希望他成家立室之後會有所改變。其實，以上的做法對精神病患者毫無幫助！

家庭的治療

當一個家庭有精神問題的成員，一定要盡快找專業人員幫助。當然找到好的專業人員也不易，但切莫找一些唯利是圖的，否則一直耽延下去，久久不能解決問題。處理的程序應該先見家庭醫生，由他轉介去見腦科醫生或精神科醫生；如非單靠藥物可醫治，心結始終不得抒解，則需轉介見心理醫生或專業輔導員。越早正視，問題就可能越早得以拆解。我建議最理想是找個既有扎實真理根基，又有治療專業訓練的治療師，他的評估才會正確和全面，病者才會得到有效的治療。

醫治中，一定要評估病者整個家庭系統（Family System）。一個家庭若有精神病患者，或心理很困擾的人，治療師應該盡快透過接見、傾談，甚至接見其家人，將所得的情況聯繫起來，綜合分析。每個個案都很不一樣，是基於不同因素令一個人陷入抑鬱或困擾中。感謝神，我可以在診所接見病人的整個家庭，甚至單獨見每個家人。雖然診所沒有家訪的環節，但若有嚴重的情況，如病者說話不那麼清楚，或問不出一個所以然，或有些秘密不便告訴病者，我會因應需要作家訪。

接著是「家庭心理教育」，就是幫助病者的家人知道在家裡怎樣與病人相處，使其患病癥狀減少、發病機率減低，令家人不會太心煩氣躁。對待病人，即使是精神分裂的病人，家人要有多一點理性去分析，看清楚病者的處境。當家人有了知識，掌握了一些幫助病者的方法後，就可以用比較正確的態度面對病者，而且也比較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緒；這樣，病者也比較容易學習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藉著一些專業人士如心理醫生和精神科醫生給與病者輔導和處方藥物，並與治療師、社工或學校輔導員等合作，令患者在眾多支援下，勇敢地正視並處理那些負面情緒，使精神和心理日漸健康起來。

當然，有幾種病實在需要藥物去調節，例如：精神分裂、兩極抑鬱等，不用藥物幫助，單靠傾談（Talk Therapy）不大奏效。奈何很多家人對藥物治療有不少錯誤想法，例如：食藥會上癮、藥物會致肥。我要設法幫助他們排除類似的錯誤思想。

禱告的意義

須知道身、心、靈三者息息相關，靈會影響心，心會影響行。人有病，不單在於身，心和靈都很需要關注。以下是一個我做了大約三個月的個案：

有位50幾歲的菲律賓女士，自殺被送醫院，之後院方轉介她來見我。多年來，她曾多次企圖自殺，跟她一起住的女兒受過高等教育，曾帶她去見一些輔導員，但都沒有見效。

那女士第一次來我診所，言談舉止很斯文，但臉上仿似被烏雲籠罩著，一看就是個很不開心的人。第一、二次見面時，我祈求聖靈與我同在，帶領我用一些合宜的問題引導她。她似乎都很坦白地告訴我一些事情，可是沒有揭露她最關鍵的經歷。

她說自己是個天主教徒，但沒有每星期去聖堂望彌撒，只是偶爾去，因她不知怎樣面對神。她不是不想認識神，也不是不想與神有良好的關係；只是總覺得她與神之間有厚牆阻隔著，關係不那麼密切。

聖靈感動我問她想不想主耶穌進入我們的環節。她說自己認識耶穌基督。我問她：「如果今天耶穌在我們中間，祂會與妳講些甚麼呢？」她開始哭，哭了很久。我讓她盡量地哭，一直在心中為她懇切禱告。

卸去的重擔

感謝神！讓我感受到她對我的信任，願意慢慢將內心深藏20多年的不幸經歷訴說出來。她說，年幼在菲律賓長大，十幾歲時被一個很親的叔叔強姦了。這件事之後就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污穢的人，沒有甚麼人或事可以幫到她，被逼墮到一個險峻的深淵。她想，這件事的發生是否由於自己所穿的衣服？抑或是由於她這個人？她完全歸咎自己，指責自己，覺得自己骯髒之至！這個重擔一直壓在她心頭廿多年，於是變得抑鬱，後來變成焦慮分裂，繼而出現幻聽幻覺，聽到有聲音叫她乾脆死掉，留在世上根本沒有價值！她的身、心、靈完全崩潰！這情況直接影響其家人！

她是個好母親，對兩個女兒呵護備至！因自己過去有那可怕的經歷，很擔心女兒們會有同樣的遭遇，所以在帶大她們的過程中格外留神，過分保護，每十分鐘就要測看兩個女兒是否安全，這樣，令女兒們也有焦慮，沒法放下媽媽！

我聽了她的經歷，懇切祈禱求神賜給我智慧，幫助她走出那暗影。那段日子，我除了安排不少時間單獨見那位女士，還加上一些時間單獨見其女兒，甚至女婿和其他家人，盡量全家人都接見。須知道家庭是一個整體、一個系統，家人之間彼此牽繫；況且，我深知道神醫治人是全面性的！

感謝神，祂賜我一些感動向她分享，她變得開心，後來竟然說：「我的經歷可以成為其他人的祝福。」如果我在治療她的過程中，沒有把她帶到主耶穌的面前，深信她不會把那難堪的經歷告訴我。很感恩！她有天主教的背景，知道耶穌基督是誰，這使她在兩個月內就有那麼大的改變！現在，那女士可以自己祈禱，向神傾心吐意。她廿多年來的心結得以抒解，不再憂鬱傷痛，不再有幻聽、幻覺了，後來更不用服藥了，家庭也得以重整！

（余黃國凱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