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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不老的中國心──杭克安牧師(Carl Hunker)

天僕

杭克安(Carl Hunker)牧師的祖父輩原是德國人,1863年年幼的父親便隨祖父移民到了美國的密蘇里州。父親長大後,移居俄勒岡州,認識了他的母親。父親經營一間洗衣店,母親是一位教師,1916年杭牧師出生。在他半歲時,一場火將父親那沒有任何保險的洗衣店燒得精光;父親只好帶著家人回到了密蘇里州的農場,後來又搬到科羅拉多州,買了一個果樹小農場。杭牧師童年就在農場長大。他自小學習種菜,摘蘋果,養雞,養牛等農場的粗活。

當1929年經濟大蕭條時,他家雖然養了兩千多隻母雞,但是飼料漲價讓賣雞蛋不再有利可圖,家中經濟出現危機。父親只好放下家中農活,先到煤礦做工,後又轉到深山金礦謀生。母親為別人家照料孩子,補助家用。大哥在自家農場中幹活,杭牧師則承擔了家中洗衣燒飯等全部家務。杭牧師回憶說:「由於兒時的貧困生活,養成我知足的個性,也成就了我現今的祝福;因為神讓我對生活上的貧乏不會覺得不滿足。」

在那艱苦的歲月裡,星期天是最快樂的一天。杭牧師父母都是虔誠的求婚戒指,他們於1943年10月結婚。基督徒,他們愛家,愛教會。週日一家人一起去教會敬拜,父親要從40哩外的礦區趕到教會,因他在教會有事奉(一生擔任長老近50年,教主日學長達60年之久,直到80歲,仍活躍在團契中)。父母也都參加詩班;晚上孩子們參加青年團契。平日裡,哪怕再累,晚上睡前都有家庭敬拜。

由於家庭影響,杭牧師自小敬愛主,12歲受洗,且感覺到主的呼召。這呼召在他高中時越發強烈。他在教會裡教主日學,參加各種青年團契和詩班。由於對主熱情的追求,高中時同學們送給他小牧師的雅號。

杭牧師喜歡運動,也愛閱讀和音樂。高中畢業時,名列第二,得到科羅拉多六所大學的獎學金;但因家中無法提供他上大學的其餘費用,只好放棄而在家幹活。翌年,他在羅斯福總統發起的助貧困家庭的一個全國性組織裡工作。開始時每月30美元,後來漲到36美元,他把30元寄回家,自己只留六元。他的父母將這些錢都存到銀行。他在那裡工作了18個月,他掙的這筆錢幫助他終於在1936年進了堪薩斯市附近的基督教大學(William Jewell College),主修英國文學及歷史,副修希臘文。杭牧師參加了大量的校園敬拜、福音事工和禱告活動。從大學二年級開始,他到處佈道,每次還能收到五美元的補助,對當時經濟窘迫的他來說,是很有幫助的供應。大三和大四時,他作為宗教系教師的助手,成了堪薩斯市西郊一間教會的全職牧師。1940年大學畢業後,他又進入美南浸信會在肯塔基州Louisville的神學院繼續深造了三年。

在神學院,杭牧師在青年團契活動中認識了他後來的太太珍妮(JeanetteRoebuck),杭牧師與她常常一起禱告,互相分享見證,他們為主事奉的心連在一起,因而有了越來越深的感情。

珍妮來自德州,在家五個孩子中排行最小。她兩歲時摔跤不幸傷了脊椎骨,感染上骨結核。醫生不得不從腰到肩之間給它加上支撐。因為她正在成長,所以每年必須做一些手術,從腿骨截一片來延長這個支撐,一直到12歲。這個磨難,使珍妮無法長高,只有四尺多高;但她對神沒有抱怨,且是一位心地非常善良,凡事為別人設想的人。

此後,他們常在主裡分享彼此的靈修和志向。1943年春天,杭牧師在神學院即將畢業之前,給她一枚求婚戒指,他們於1943年10月結婚。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爆發,強烈地震憾了神學生們的心。學生們每週組織禱告會,為戰爭受害者禱告,也尋求神在他們身上的旨意。一些學生離開神學院,作為軍牧投入了戰場。杭牧師開始認識到,只有一種方式能給世界帶來和平,那就是向全世界各民族傳福音。

有一晚,他要完成第二天的作業,但是怎麼也無法靜下心來,他只想知道神在他和家人身上的旨意:去國外傳道?還是不去?心中沒有平安。於是,他用一張卡片,正面寫上了要去中國的理由,比如中國人需要福音,我愛中國人。當時他還從未遇見過任何一個中國人,只是碰到過幾位由中國返回的宣教士。經由他們的描述,內心對中國有無比的嚮往。在神學院上宣教學課時就知道,中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又有悠久的歷史,但基督徒占人口的比例還不到1%,而1940至1946年的美國人67%是基督徒。他想,如果中國變成基督教國家,將會對世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在這張卡片的背面他寫上了不去中國的理由,比如語言難學,小孩快要出生,五年才能回國一次,與父母長期分開等等。在William Jewell上大學時,離科羅拉多的家有八百哩,後來上Louisville的神學院離家更遠,有1,600哩。要是去更遙遠的中國,一定讓母親感到傷感。他越列舉越感到這些理由都是基於自私和有罪。於是他打開聖經,再讀馬太福音第十六章,主說:「若有人要跟從我,就要捨己,背起他的十字架來跟從我。」讀完他向神作了禱告:「主啊,如果到中國是 的引導,我就順從 。」禱告完,他的整個心感到莫大的平安。

這件事他沒告訴妻子,也沒有對任何人說,他要安靜在神面前,確定這是神的引導。兩個多星期後,他的信心堅定了。有一天晚上,他對妻子說:「珍妮,如果神呼召我們去國外傳教,妳有甚麼感受?」那時妻子有孕在身,他不只一次問過自己,這樣的決定對她公平嗎?

沒想到妻子喜出望外:「太好了,Carl,我17歲時就答應將生命交給主到國外宣教,我一直禱告求神也給你這個感動。」真是同心同願!兩人都很激動,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1946年4月,杭牧師完成他的博士學位後,來到了維吉尼亞的Richmond宣道總部。經過宣道會一週的考試、面試,他和另外44人被分配去中國。

接受主的呼召時,有一件事讓杭牧師擔心,那就是珍妮在體力上難以承擔宣教士的壓力。珍妮看出杭牧師的擔心,便跟他再次前往Richmond的宣道總部做身體檢查。依照海外宣道部的規定,有結核病的人是不許做宣教士的,也無法得到宣道部的扶助。但杭師母一直跟總部的人據理力爭,說她的結核病已經治癒,檢查結果都是陰性,懇求總部網開一面,准許他們可以同去海外作宣教士。宣道部在他們百般的懇求下,答應原則上可以讓他們在中國五年。

1946年12月31日,杭牧師夫婦從加州乘順路的軍艦去了中國。那條軍艦上一共有950個乘客,其中675人是傳教士,大都是年輕人。經過半個月的海上漂泊,終於抵達中國上海。一下船,有生以來他見到了第一位中國人,這人正在等待同船而來的他的一位客人。杭牧師激動地與他打招呼:「你好,我從美國來,我來是要告訴你們關於耶穌的事。」那個人的表情說明他一點不懂英文。

到了蘇州,杭牧師在一所男子學校教11至12年級學生的英語。他常和學生們打籃球,也和學生們在校園教會裡參加敬拜。他苦苦學習中國話(蘇州話),兩年後,1948年12月的一個主日,他第一次用中國話向中國人講道。他非常興奮,這是他多年的夙願;但沒想到就在那天下午,宣道主任通知他們,因為內戰形勢相當緊張,必須立刻離開蘇州,前往上海,即刻乘機去菲律賓。杭牧師很不情願,他說:「我的生命是要獻給中國人的,我不可以離開。」直到離開蘇州前一刻,杭牧師還堅持給孩子們上課。他對50多個男孩們說:「同學們,這是我上的最後一課了。」說完就哭了,孩子們也哭了。他對學生們說他會在幾週後就回來。離開蘇州時,30多個學生和教會的兄弟姐妹一起到火車站為他們一家送行。沒想到這一別整整39年,直到他退休後的1987年才再一次回到蘇州看看。

現在回想當時混亂情景,他心中無限感慨,眼淚都會流下,真是一段漂泊的歲月。他們當時牽著兒子David,抱著才六個月的女兒Joyce,帶上三個箱子趕到車站。那裡人山人海,叫喊聲,哭鬧聲,好像末日降臨一般。杭牧師一時不見了珍妮,心中慌亂,把孩子們都交在其他同工手上,拼命地找珍妮,後來終於看見她。珍妮個子矮小瘦弱,在人海中很難找到她,幸好有三隻箱子,她站在行李上拼命招手;最後,他們是被送行的人們從火車窗子裡推進去的。當他們到達上海,時值嚴冬,他親眼看到街上有很多饑餓、無家可歸的難民,晚上倚牆而坐,露宿街頭,到早上,不少人都凍死在街上。看到這種情景,心中又是一酸,戰亂真是殘酷。他求問神:這是為甚麼?這時神的話安慰了他:「你當默然倚靠耶和華,耐性等候祂;不要因那道路通達的和那惡謀成就的心懷不平。」(詩篇三十七7)第三天,他們飛往菲律賓的馬尼拉。

1949年中國內戰結束了,但大陸福音的門也關上了。有些同伴已回美國,他不知道下一步神的指引是甚麼?但他很清楚是上帝呼召他到中國來,現在卻沒有機會了。

在馬尼拉,杭牧師開始參加由宣道會組織的一個中文語言學習班,有25個從中國撤出來的外國傳道人參加。他和珍妮花了兩年學習國語,並在海外的華人中工作。他們和同伴不僅建立了當地的第一個華人浸信會,還開辦了一間小小的中文學校。也到過菲律賓北部的山區部落裡宣道。

有一次,杭牧師去臺灣作訪問,發現臺灣禾場對福音的迫切需要。五十年代的臺北,人心對福音是開放的,他很願意能到臺灣作宣教工作。1952年9月6日被派往臺灣,杭牧師向上帝禱告:「主啊,我愛傳道。求 讓我傳道,每個主日講五次道。無論 讓我做甚麼,都求 賜我能力做得到。」在臺31年裡,他不僅勤奮植堂,也建立神學院,擔任多個教會和聚會點的牧師,也擔任臺灣浸信會神學院的院長將近20年。神大大使用他。1955年的復活節期間,八天之內,他為222個中國人施洗。

在臺灣的幾十年,他是用國語講道的。杭牧師也曾給蔣介石夫婦講過道。蔣先生聽過他四、五次道。第一次,杭牧師最緊張,有點怕,在禱告中,聖靈感動他不要怕:「你有害怕和問題,他也有害怕和問題。」

於是,杭牧師就以以賽亞書第四十三章為題講道,「雅各啊,創造你的耶和華,以色列啊,造成你的那位,現在如此說:你不要害怕!因為我救贖了你。我曾提你的名召你,你是屬我的。你從水中經過,我必與你同在;你逿過江河,水必不漫過你;你從火中行過,必不被燒,火焰也不著在你身上。因為我是耶和華你的神,是以色列的聖者,你的救主……。」杭牧師感到安慰的是,蔣總統聽得很認真,在杭牧師引用聖經經文時,能很快翻閱。講完道,杭牧師站在門口跟大家握手,蔣先生握著他的手說:「謝謝你,你講得很好。」

杭牧師為中國人奉獻時,犧牲很多。他在臺灣時,得知母親年老體衰,老邁的父親只好把她送到老人中心。杭牧師夫婦趕回美國,把母親接回家,和父母一起住了六個月。杭牧師回憶說:「我們回臺灣那天,媽媽坐在輪椅上,爸爸把她推到窗前,看著我們離開。我離別時一再跟母親招手,心裡知道,我再也見不到媽媽了。但我想,爸爸病危時,我一定會守在他身邊。沒想到,媽媽過世六週後,爸爸就走了。」

除了沒有盡到孝心,杭牧師對師母珍妮也有一份愧疚。他們都以為她的結核病已經好了,沒想到,到臺灣12年後的1964年,她的病再度復發。經醫治病情得到控制,只是容易感覺疲倦和腳痛。因為脊椎自小動過手術,她沒有太在意這腳痛的毛病。1982年一位香港醫生建議珍妮作一次詳細的神經科檢查。珍妮回到美國作了三天詳細的檢查,才發現除了骨結核外另外得了更嚴重的癌症。接連三個月珍妮在美南浸信會的醫院接受了25次放射線治療,身體實在支撐不下去了。珍妮向醫生說:「就讓醫療停止吧!」醫生無奈地問她說:「妳現在最想做甚麼?」珍妮回答:「我要回臺灣,那是我的家。」醫生在旁也不禁動容,說不出話來。於是10月珍妮回到了臺灣。拖著病體,依然在孤兒院和殘障孩子們中工作。1983年珍妮因肺積水住進醫院,不久便回了天家。

愛妻的過世讓杭牧師非常悲痛,他把珍妮的骨灰帶回美國,住在堪薩斯教會安排的一間離他女兒不遠的小屋裡,終日獨自流淚感傷。八個月的時間跟神交通,神在那裡醫治了他,心被神撫慰平靜。他振作起來後,接著被派到馬來西亞神學院教了半年書,也利用機會到印度等地作聖經教導的工作。

杭牧師於1986年退休回到美國,心卻留在中國。40多年過去了,他對自己的祖國卻不熟悉了,反倒在中國人中間才感到舒服開心。好在這時的美國華人越來越多,在他的周圍就有許多中國人,大多來自中國大陸。於是,他開始帶領他們組成查經班。1988年他成為密蘇里州坎薩斯城以馬內利華人浸信會(Emmanuel Chinese Baptist Church)的牧師,如今滿頭白髮的杭牧師仍在以馬內利華人浸信會服事。願神繼續保守他在世的事奉仍然光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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