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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奉献事主的体会

黄天赐

1969年,我代表西岸中国基督徒冬令会邀请讲员,因而认识了韩伟牧师。那时他还在宾州大学教书,会上他分享自己如何为台湾中原理工学院请他当院长而挣扎。因他已当上终身教授,买了房子,孩子已习惯了美国的学校,韩师母也喜爱美国的生活;不过,他还是愿意顺服神。

翌年,他接受了中原理工学院的邀请,再过四年,我接受他的挑战,也去到中原理工学院任教,拿美国四分之一的薪水。

更大的考验是,我在香港长大,从没有去过台湾,在台湾也没有亲人,不知道此行前面的路会怎样。

服事神最重要的条件

服事神,最重要是对神无条件的顺服,天天顺服,凡事顺服,也就是全人奉献。不管专职或带职,人要先献给神才能服事神。可惜很多人只注重自己有没有感动,又把“奉献”狭义解释为愿专职传道,却不注重全人奉献。

其实每一个信徒都是被“召”的,也要“奉献”(参林前一2;罗十二1),我们都蒙召归神作圣徒,也要完全献上作活祭。一个完全献上的人,已经全时间在服事神,带职也是全职。一个不完全献上的人,做了传道仍然没有全职。

传道人做不下去,是因为没有把自己的生命完全摆上,交出来让主修剪。放下本来的职业只是奉献一小部分,还有很多东西要放下,特别是自己的坚持、个性和自我,也可说是人的“己”。己未被对付,事奉就会出现许多问题和冲突。

如果一个人没有彻底奉献自己,只是想作传道,以为去神学院读个学位就行,只会产生问题。不如带职服事,直至生命比较成熟。感谢神,我没有太早作专职传道,而是生命先接受主的炼净。

蒙召事主

我12岁信主,立刻参加学校团契从周一到周五的聚会。父亲不许我去教会,我偷偷地去,并投入事奉。当时教会人不多,我信主不足两年便教主日学。教会的信仰严谨,一信主就教我们要将身体献上,我信得很认真,连心爱的足球也愿意放下。

中三那年,同学杨文辉(就是后来的杨牧谷牧师)拿了一大堆免费福音单张回团契,每个同学塞一把,我也被塞了几百张。当时父亲反对我信耶稣,拿回家不知该藏到哪里,只好硬着头皮赶快派发掉。去哪里派呢?我想,徙置区人多,就去那里。

当天下着毛毛雨,我站在徙置区对面的小山岗祷告,看见一幢幢的大厦,每个单位像个小黑洞,想到每个黑洞都住着几个失丧的灵魂,我就哭了!我本来有点害怕,因为不知道徙置区里住着些什么人,会不会有黑社会的人?会不会揍我?但是很奇怪,我把单张递给他们,他们都客客气气地接过去。从此我不再惧怕。

因为父亲反对,我等到入大学那年才受洗,我清楚记得那天回到家里,父亲对我说:“你既然去接受洗礼,你与我的关系从今也死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这个观念,其实受洗就是归入基督的死,向世界死,这岂不就是受洗的意义吗?

那年我也把最不能摆上的一件事献给神。暑假时我重读以赛亚书,读到第六章突然有一意念,主若问我:“谁肯为我们去呢?”我的反应会怎样?我觉得其他都可以给神,但作传道不行,我只有18岁,被逐出家门是死路一条!但那感动一直挥之不去,祈祷了三个月后我对神说:“死就死吧!连命都可以给袮。”之后我把这事告诉一位神学院院长,他说:“这就是呼召,你快点读神学吧!”回家正准备告诉父亲,怎料灵修时清楚觉得神说:“我要看的是你对我的心。你去读大学吧!”

感谢神没在那个时候就要我入神学院,因为愿意献上自己不等于能够服事神,先要接受许多修剪。特别我有一个扭曲的童年,有许多心理包袱需要先清理。

不堪回首的童年

我的母亲生于基督徒家庭,是个传统的信徒,父亲只因追求我母亲而受洗。起初也跟母亲去聚会,后来因为教会出了些问题,越想越气,就不再聚会,每顿饭都数落教会的不是。后来全家都不去教会,我也认为传道人都是神棍。

父亲脾气不好,抗战时又当过兵,他用对待士兵的方式来对待子女,体罚从不手软,我从小被他打得不敢穿短裤上学,怕被同学看见鞭伤。他是家里的绝对权威,从不因自己的错误道歉。我们天天活在恐惧中,每天他下班时分我心里就发毛。

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他们多得父母关注,我最被忽略。更糟的是弟弟什么都比我强:他高;我矮,他帅;我平凡,他听话;我倔强,他读书棒;我读书普通。结果他不用挨打;我常挨打,他穿新衣;我穿他穿过的衣服,他考试得奖;我考试挨打。这一切叫我非常自卑,也更倔强,有着所有自卑带来的缺点。

我非常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因为内心很盼望得到别人的接纳。我冲动,不能控制自己,又极端、倔强,什么都要讲道理,忌恶如仇,非黑即白,不会体贴别人,也不接纳自己,对己、对人都没有爱心。若非神怜悯,不可能信主,更不能事主。

我信主的过程堪称奇妙!我升读中学后,一天老师传一张纸请基督徒签名,我以为有什么好处就签了。其实这张纸与学校无关,不过是几个基督徒老师办了一个学生团契。这事被一个信主的同学知道了,就拉我去团契。我受父亲影响,对教会很反感,这同学不懂得跟我辩论,只是锲而不舍地请我去团契。三个月后我勉强参加了一次布道会,听后大受感动,就决志信主。

主的修剪

主知道我的软弱,需要多加修剪。我喜欢讨主喜悦,喜欢服事主;但越要做好,试探就越厉害,内心很挣扎。我最共鸣的经文是:“因为按着我里面的意思,我是喜欢神的律;但我觉得肢体中另有个律和我心中的律交战,把我掳去,叫我附从那肢体中犯罪的律。我真是苦啊!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罗七22至24)我不知道如何解决。我受不了这样的煎熬,非常痛苦,多次想放弃,感谢主,祂没放弃我。

最痛苦的是我和父亲的关系,他对我信主极反感,觉得儿子不听话,失面子,把我当敌人,要撕毁我的圣经,把我逐出家门;又说要去骂我的传道人,让我丢脸。每次我都要花极大气力才能压下心中的怒火。我知道基督徒不应发脾气,但我终于控制不了我的脾气,一次冲动到动手打了父亲,他气得拿起菜刀要把我砍死;我也不让步,向他挑战。若非母亲死命挡在中间,真会闹出血案!

回想起来,我不懂得体贴父亲,不应该顶撞他,他在香港非常不得志,家是他唯一觉得是个男人的地方。我是何等无可救药!这样的人,怎能被神用?

我极力想修补与父亲的关系,但收效甚微。我长大后,他不能再用粗暴的手段来对待我,但对信仰的反感却一如往昔。记得婚后第一年,我还在台湾,妻子与我父母同住。她是医生,在香港备受尊重,我的父亲也待她如女儿,唯与教会有关​​的事就百般阻挠。一次,妻子与母亲赴葛培理布道大会,父亲要求一同前往,妻大喜。母亲却说:“他不过担心我们被人潮推倒。”到呼召的时候,父亲也站起来,不过是破口大骂。

我为父亲信主祷告了18年,不记得禁食了多少次,灰心过多少次,流了多少眼泪,直到他移民来美国后,仍没有改变。那时,全家只剩他一人不信,我们去礼拜,他故意留在家里吃面包,喝白开水,让我们难过。但是在我女儿出生那年,他从北加州到南加州来看我们,因为是作客,第一次愿意跟我到教会。我拼命祷告,希望那天信息是传福音,但是牧师讲启示录。奇怪的是聚会到一半,父亲竟聚精会神翻看圣经,要找牧师引用的经文,回家后就告诉别人他已经回头信主了。从此他热心服事,为教会做了许多事,遇到不信的人,就以自己为例劝他们信主,主何等奇妙!

神不只安排我的父亲来修剪我,以后还安排了许多人来修剪我,包括牧者、朋友、教会里的同工,以及神奇妙为我预备的妻子。一些人耐心教导我,包容我,默默为我祷告,作榜样;也有一些人​​像我的父亲,如肉中之刺,让我在痛苦中学习。不管他们给我的是欢乐或痛苦,我知道都是神差派来的,如果没有这些人,也没有今日的我,他们是我生命中的天使。

主让我看见,奉献不是一时的决定,而是一生的实践,要天天把自己放在祭坛上,让主破碎、焚烧,才能散发基督的香气,成为别人的帮助。主说:“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天天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路九23)保罗说:“我不是以为自己已经得着了;我只有一件事,就是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的,向着标竿直跑。”(腓三13至14)

不再是我

为何牧会那么难?因为自从人吃了分别善恶树的果子以后,就注定人与人之间会有冲突。人在吃分别善恶果之前,并非不知善恶,不过这个善恶的标准是神告诉他的(所以他知道不能吃分别善恶树的果)。吃了分别善恶果,代表人对神说:“如今袮不要再告诉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认为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人人都觉得自己更对,自己那么大,人与人的冲突就再无休止。

人悔改信主其实是人离开神的逆转,把主权重新归还给神;但是我们做不彻底,所以在教会里继续有冲突。神把我们放在教会,就是要把人性这些败坏暴露出来,让我们被修剪。教会有神同在,众人必须学习不再是我;牧者如果不能以身作则,就无法教导弟兄姊妹也过一个舍己、顺服,不再是我的生活。

去台湾教书两年后,因我不是台湾公民,无法久留,就回到美国继续做工程师;但是那两年给我许多操练的机会,一年讲道近百次。回来后就有许多团契、教会邀请我去讲道。不过最帮助我的是在教会里与别人一起事奉,固定在一个地方服事才能切磋砥砺。我最感谢神的,是没有因为纷争离开过一间教会,也没有因为要为自己留名,开办过一间教会。

神起初让我在一个20多人的教会学习事奉,四年后增长到90人,我也换工作到另一地方。神又预备了另一间失去传道人的教会给我,八年后教会人数达到100多人,我自知无力牧养下去,就离开他们,到一家久已认识,传道人突然得病的教会担任他们的长老,一做就是15年。所有这些地方都不无难处,其中一处吴勇长老对我说:“我认识你们教会的同工,我以为你六个月就会离去。”也有一处,一位知名传道人对我说:“你何必留在那里浪费时间呢?”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在这几个教会里都有美好的学习,得益最大的是我自己。

期间也有许多人问我:“为何不全职?是你不肯奉献吗?”我无辞以对。神没有这样带领我,我也不认为我这样就不等同全时间事奉。其实有一年我受不了这些热心信徒的关怀,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不肯完全奉献。一天,我突然向公司辞职,那时我是工程部的主管。辞职后我每天一早躲进书房,拿着教会的会友名录,用指头按在他们的名字上为他们祷告,下午读圣经,每天八小时。晚上与周末照常事奉、聚会,过了六个月,我非常受不了,也看不见果效。一年多后,我向神求饶,主说:“我没有叫你这样做呀!”

我又回去找工作,神恩待我两个礼拜后​​就上班,工资增加了30%。以后神还帮助我开办了一家高科技公司,五年后上市。公司上市后,我进神学院读了一个释经神学的学位;但是我实在不敢自作聪明,只因为自己一点热心就觉得能作专职传道人。

2003年,我面临退休前最后十年,我觉得这十年非常宝贵,应该善用。我决定用一年时间寻求神的旨意。

妻子反对我全职牧会,她知道我的个性,在公司开会冲劲十足,做事求快求结果,这样的作风、性格去牧会很容易得罪人。她说:“你不想上班也行,可以每年去短宣六个月。”但这不是我的心意,我不要得人的称赞,我情愿在教会里与弟兄姊妹一起接受磨练。

年底,一间久无联系的教会失去传道人,请我去帮忙。我想,妻子说我不宜牧会,我就靠主的恩典只做一年代理牧者,体验一下牧者的艰难,或者有助我寻求神的旨意。半年后,执事会主席说:“Wilson,你不要再替我们找传道人了,你要不要考虑作我们的牧师?”

这个教会的弟兄姊妹因为牧者的离开,受了点伤,很难说谁对谁错,有人的地方就有问题,神不是要我们评论对错,而是要我们学习奉献、舍己。他们更需要的是被理解、被爱护,能够重新站起来。我觉得神这些年来给我的学习,可能对弟兄姊妹有一些帮助,反正牧不下去,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我不在乎承认我是一个不懂牧会的人,于是经过祷告并与妻子商量后,我接受了。

如今我在这个教会已经七年,我只能够说,主有够用的恩典,这是我最喜乐的七年。不是没有难处,但是只要不再是我,完全不保留的摆上,不计较得失,就能够喜乐。

(余黄国凯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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