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誤解的蒲公英

田舍

蒲公英從地裡探出頭來，頓覺眼前一亮。「唔，好清新的空氣！鳥語花香，景色如畫。」不過，她可不是為著欣賞風景而來的，她是身負使命，為了替人消災解困來的。

蒲公英很滿意自己的角色，覺得自己是造物主差派到人間來的活命天使。可是才不過幾天，她就發覺極不對勁，那些她來要幫助的人，竟不歡迎她哩！他們個個都只愛那些美麗芳香的花朵，譬如鬱金香、杜鵑、蘭花、牡丹、桃花、李花、玫瑰、薔薇等。當然，她們個個都是天香國色，我見猶憐，可是，也犯不著厚此薄彼到要把我們蒲公英趕盡殺絕吧？蒲公英這麼想。

記得那天，她在太陽底下正努力開放第一朵花時，就聽得一個孩子提高聲音叫：「爸，這兒有株蒲公英！」

蒲公英直覺這聲音並不友善。

果然，她聽到一個成熟的男聲答：「拔掉它。」

蒲公英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還以為人們會忙不迭的歡迎她哩！她可是一株藥草呀！她的花、葉、根都營養價值甚高，全草含蒲公英甾醇、卵磷脂、膽瑊、菊糖、果膠、肌醇、天冬醇胺、維生素A、B、C、D，有豐富的硼、鈣等等，藥用價值很高，有抵抗人體肺癌的作用，利膽清肝，益血美膚，健骨補腦，能治肺炎、呼吸道感染、扁桃腺炎、乳腺炎、咽喉炎、眼結膜炎、胃炎、胃潰瘍、腸炎、闌尾炎、癰瘡︰：，又對金色葡萄球菌和皮膚真菌有抑制作用，能消除更年期病癥，預防老人痴呆症等等。他們理當對她百般愛護才是，怎麼竟要把她置諸死地呢？她不能明白。然而不管她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這就是事實：人們並不歡迎她。

正當她滿懷感觸時，一隻小手已伸了過來把她掐住，用力扯她的葉子，折斷她的花莖，彷彿要把她碎屍萬段。蒲公英感到全身一陣撕裂的痛楚。

「好殘忍的小孩！」

可是殘忍的豈僅是這小孩，那成熟的男聲還補充說：「拿剷子來把蒲公英連根拔起，別讓它生長，弄壞了草地。」

「咦，我竟連草也不如啊？」蒲公英傷心下淚，卻忍著劇痛，死守崗位，不肯離去。

「我的責任還沒有完，不能這麼快便離去。」

可幸那小孩子沒有耐性，不久便棄她而去，另找樂子。

「我真不能明白！」蒲公英兀自唉哼感嘆。

「唉，我也不能明白！」蒲公英聽到頭上也有一聲沉重嘆息。抬頭一看，原來是一株玫瑰。

玫瑰說：「實不相瞞，我在這兒已有一段日子了。眼看著人們生老病死，好些疾病，妳們蒲公英原可替他們預防或治療，但他們偏執意要消滅妳們。我們玫瑰沒多少藥用價值，不過長得美麗芬芳些罷了，卻獲他們悉心栽培照料欣賞，澆水殺蟲除草加肥，甚至把我們送給病人，煞是可笑。我們又不會治病，於病人何益？一點都幫不上忙！我看他們果真瞎了眼，或是腦筋不清楚，所以把是非顛倒了。」

旁邊一株吊鐘花說：「玫瑰妹妹也忒謙了，美麗芬芳本身就能令人心曠神怡、精神愉快。說不定病人多看妳幾眼，就體力加速復原呢。」

玫瑰說：「多謝吊鐘姊姊賞識。不過我的藥用價值遠遜蒲公英妹妹，我不明白人們怎麼不珍惜她？」

曇花說：「這點我完全明白，我有切身體驗。所謂物以罕為貴，大凡太普遍了，就變得平凡，就不值錢。你看空氣、水和陽光，都是人生存所必需的，若非久旱，幾曾見他們珍惜來著？幾曾見他們為空氣為水這些易得的東西感謝讚嘆？只有我曇花一現，人們覺得難能可貴，才深夜守在我的身旁，靜候我開花一笑。蒲公英妹妹不為人所珍惜的原因，我想是她太隨和了。」說著轉身對蒲公英說：「妳不等人們栽培，便逕自到處開花，也不挑地點、不談條件。妳以為這樣接近他們，對他們好，他們便感激妳嗎？不是的。人類心理極之古怪，他們對不勞而穫的事物往往不知珍惜。若然妳自高身價，百般苛求，非要生在某一個高山險峰懸崖峭壁之上，讓他們攀山越嶺，九死一生，才能接近妳，我包保他們必定把妳看作名貴仙草。」

蒲公英搖頭說：「這使不得，我奉造物主之命前來替人消災解困，怎麼不隨和點兒，長在路旁，讓人垂手可得，反自高身價，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為病患家屬增添煩惱呢？」

蘭花拍掌笑說：「這就叫作賤骨頭了！妳不知道那些人，就生成這種心理。他們貌似聰明，其實並不怎樣。我非常同意曇花姊的看法，所以嘛，也就對生長的條件苛求點兒，好生享受他們的服侍。」

蒲公英說：「但我們有責任叫人看到遍地滿了造物主的慈愛啊！我看很多營養豐富的水果菜蔬草藥，不都和我一樣長在路旁，讓人垂手可得嗎？」

百合花呵呵大笑：「所以啦，他們就甚麼都沒看見，光在那兒埋怨造物主沒賜恩典！」

玫瑰嘆息說：「他們重色思傾國。只要我們開幾朵美麗的花，給他們瞧瞧，結些美味的果子，讓他們果腹，他們就會很滿意，根本不看重內涵。」

鬱金香嫣然一笑說：「這可是我們被寵幸的原因哩！」

「也是蒲公英不受歡迎的原因。」

蒲公英說：「可是我覺得實惠要緊。」

「只怪人們有眼無珠。」

「可是造物主為甚麼要把蒲公英造得那麼平凡呢？祂不是全能嗎？把蒲公英造得既美麗，又富營養，豈不更好？」

繡球花笑嘻嘻的說：「這樣對我們這些沒有藥用價值的花，便不公平了！我們也一樣可以問，為甚麼造物主不把我們統統都造成富營養價值呢？」

康乃馨說：「我想，我們每一個都有自己的存在意義和價值。許多事情我們都不明白。從前，人們不是以為把莽蛇、獅子、老虎等兇猛動物統統捕殺，就是好事嗎？那是因為他們不懂得生態。現在略懂了一點，不過不懂的還是比懂的多。以我們這般才智，便胡言亂語，妄給造物主建議這個那個，豈非不自量力嗎？」

牡丹點頭說：「我們的責任是各守本分，按時開花，能開多燦爛就開多燦爛。」

櫻花裂嘴笑說：「我們花兒最守本分。只有人最多話多事。」

玫瑰花還在那兒沉思說：「蒲公英外表平凡，裡面卻含豐富營養價值，我想，造物主必有祂的一番深意。譬如很多事物，都非肉眼能見。而往往不能看見的，卻比能看的更為要緊。我們的花開得再美再香，過不久，還不是花落污泥？又譬如我和櫻花、桃花、李花等各位姐姐，每年都有一段被砍，剩下禿枝的日子，但是光禿並不要緊，外表難看也不要緊，最要緊是在我們裡面，還有能長出美麗花朵的生命。是否造物主藉著這許多事物，啟發我們多用心眼，少靠肉眼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興高采烈，忽聞蒲公英大叫一聲：「哎唷，好痛啊！」

眾花立時轉頭一看，不知何時來了一個女孩，正蹲在那兒拔蒲公英，把蒲公英扯得肝腸寸斷。可憐蒲公英這時只剩下一個禿頭，卻仍死守崗位，怎麼也不肯離去！

眾花都不覺動容灑淚說：「唉，可憐的蒲公英！太委屈妳了！」

蒲公英說：「受委屈不要緊。我但願能把我裡頭的成分統統都掏出來，讓人們明白我是為他們好。」

「恐怕他們連妳這片苦心也要辜負。」桃花說罷，花落紛紛如雨。

信息：

一、人所不見不知的，何獨是蒲公英裡面的養分？人所拒絕和欲剷除的，又豈僅是蒲公英？更重要的就是耶穌基督──上帝的兒子，他被人拒絕，釘死在十架上：「祂到自己的地方來，自己的人倒不接待祂」，「祂被藐視，被人厭棄，多受痛苦，常經憂患」（約翰福音一１１；以賽亞書五十三３）。直到如今，人們還沒覺醒，還以肉眼判斷，拒絕基督，致使自己失卻最大的福分。

二、上帝看人不像人看人，人是看外貌，上帝看裡面生命的實質。雖然上帝的兒子降世，原可挑選人間最俊美的容形，但上帝並不屑於這樣做。祂選了奴僕的形像，「像根出於乾地。他無佳形美容，我們看見他的時候，也無美貌使我們羨慕他」（以賽亞書五十三２）。上帝要我們用心靈的眼睛去看肉眼所不能見的，因為所見的是暫時的，所不見的是永遠的。

（註：蒲公英的成分與功用，取材於：一、The Green Pharmacy by James A. Duke, Ph. D., Rodale Press, 1997。二、《抗癌中草藥秘方》，李求光編著。武陵出版社，一九八四。三、《中草藥學》，上海中醫學院編﹐商務印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