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蔬菜澆水

方華

歷史上曾經有一批我們稱為「沙漠教父」的人，那是公元四世紀的時候，在埃及、巴勒斯坦和阿拉伯的沙漠居住的基督徒隱士。他們放下城市舒適的生活，退到沙漠過著堪稱苦行的生活。他們有些在隱修院中過團體生活，也有一些是獨居的隱修士。

在經典的拉丁文文集中，我們找到一些沙漠教父的故事和他們講過的話語，頗值得咀嚼。以下是其中一個故事：

有一天，幾個隱修士去探訪在沙漠中獨居的隱修士，他們首先拜訪甲修士。甲修士是一位待人熱誠的人，看見客人遠道而來，雖然未到他慣常用膳的時間，也把他所有的食物擺出來請他們用膳。但那天晚上，在他們都該睡著的時間，甲修士聽到這些隱修士在談話，說：「這些獨修士比我們在隱修院吃得還多。」

天亮了，這些客人告辭要去探訪另一位獨修士乙。甲修士請他們代問候乙修士，並轉告一句話：「留心不要給蔬菜澆水。」這些隱修士來到乙修士那裡，給他傳遞了訊息，乙修士立刻明白訊息的意思。於是他請這些來客坐下來和他一同編織籃子，一直工作沒有間斷。天黑了，他們起來點燈。乙修士說：「我們通常不是每天用膳的，不過你們來了，也該有點改變，所以我們會吃一點東西。」乙修士給他們一點麵包乾和鹽，說：「今天特別招待你們。」然後調了一點醋和油給他們。餐後他們又開始編織，並且不停地祈禱，直到差不多天亮，乙修士說：「恐怕你們旅途有點累了，休息一下吧！」

黎明時分，訪客告辭，乙修士挽留他們說：「再陪我一些時候吧。我不能讓你們這麼快就走，請你們多留兩三天。」聽到乙修士這樣說，他們只好留下來，直到天黑時才在黑夜掩護下離開。

這個小故事令人莞爾。修士雖然抱持高尚的目標修煉己身，不過他們在修行中，而不是已經成全了，所以言行不免有時不甚理想。人家傾盡所有來招待你，你竟然不但沒有欣賞感激，還非議對方生活得太好，真是跟世俗小人沒有兩樣。結果他們讓第二位獨修士狠狠地修理了一頓。

我們看故事大快人心之餘，不妨也同樣嘲笑自己，不知感恩其實是人類的通病。二戰後人類生活條件急速改善，人卻變得更自以為是，沒有感恩之心。要不以為自己所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要不認為是自己的才能努力所致。許多人覺得自己安居樂業、生活安定是因為自己做對了所有要做對的事，「帝力（上帝）於我何有哉！」他不知道，上帝叫日頭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給義人，也給不義的人。外界環境其實人難以全面控制，更不要說禍福無常了。人類這樣破壞環境，而生態未完全崩潰，其實是因為上帝的恩典承托著。上帝給人機會去從罪惡中回轉，這是恩典，而恩典卻不是永遠自動續期的。人若知道生活要存感恩之心，便應首先對上帝感恩。是否要到沙漠修行，倒不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