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理所當然
虞碧濤
我有三個孩子。當我懷著興奮的心情等候第一個孩子出生時,沒有人告訴我她有缺陷。她一生下來就有Cliff pallet,這不是兔唇,而是口腔內上部裂開。不能用普通奶嘴,必須用特製奶嘴。
孩子七個月大,我們帶她去作縫合手術,外科醫生跟我們談完手術細節後,說:「你們的女兒可能是弱智。」這話有如五雷轟頂,把我們嚇壞了。醫生繼續說:「我不是用醫生的身分跟你們說話,是以一個有六個孩子,其中三個是弱智的父親身分跟你們說。」他知道他孩子成長的過程,所以他一看到Joyce就知道她有問題。事後我們趕快找醫生檢查,果真發現孩子患上小腦症(Microcephaly)。醫生做了許多調查,研究我們夫妻雙方的家史,並我懷孕的情況,都查不出什麼原因,只說我們運氣不好。 J
Joyce 的成長比其他孩子緩慢。她確是個弱智的孩子。那時,我們常問上帝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為什麼發生在我們身上?我們夫妻兩人家庭中都沒有這樣的孩子。我們無法接受。但不接受也得接受,這是殘忍的現實。
五年後再懷老二,照產前基因醫生指示每四週做超音波,測量孩子頭的尺寸,很正常。孩子出世後,第一件事是檢查他頭的尺寸,感謝上帝,他是個健康正常的孩子。我們給他取名叫「德恩」,是上帝的恩典,賜給我們一個健康正常的孩子。
懷老三時,我也同樣做產前基因檢查,每四個禮拜去做「超音波」,檢查孩子頭的尺寸,都很正常,沒有任何不正常現象。沒想到孩子出生後,一量頭的尺寸,竟然跟姊姊一樣是小腦症!
雖然,懷老三期間,我和外子也曾多次商議,心裡也頗有掙扎,作了心理準備:萬一她像姊姊…… 這我們已有了經驗,知道怎樣再照顧另一個弱智的孩子;也有可能她是個健康正常的孩子…… 。但等現實來到,我們仍無法接受。產後住院三天,真不知如何度過。看見別的媽媽欣喜地等他們的孩子被推過來,我一看自己的孩子,卻彷彿看到我們將要面臨的數十年苦戰,淚水就奪眶而出。醫院裡的護士也為我難過,給我安排社工輔談,盼我得到安慰。但我一句也聽不進去。我只再三問上帝:「為什麼又給我這樣一個弱智小孩?我已有一個了,難道還不夠嗎?難道你對我這八年來所受的痛苦煎熬還嫌不夠?」這些話我和先生問了幾十遍,幾百遍,幾千遍,一直沒有答案。
現在老三,十二歲了,我們已不再問為什麼上帝給我們這樣的孩子,因為從她們身上,我們學會很多。舉例說,光是教他們吃飯,拿調羹,把食物盛起來,放進嘴裡,這麼一個簡單動作,就須教一年多!十二歲才剛學會吃東西。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有什麼難的呢?但從中,我們了解,許多平日我們以為理所當然的每一個小動作,原來都是天父的恩賜:一個健全的頭腦、一個健康的身子、一雙能行動自如的手腳,都是恩賜,都應感謝。
第二,這兩個孩子仍不能說話,不能認字,但他們很快樂,無憂無慮,這是上帝的恩典。第三,我常到女兒的學校當義工,看見很多受特殊教育的孩子情況比她們更糟:有的只能在輪椅上動一下,有的只能點一下頭,有些須餵飯,須抱上廁所,他們的父母親比我辛苦多了。我還能抱怨什麼呢?
由於家中有了不健全的孩子,我學會什麼是愛。我深深體會,不健全的孩子也需要被愛和被尊重。就像上帝愛世人一般,不管是哪一種族,哪一階層,上帝都愛。上帝愛不可愛的人,愛愚人,愛和祂智力相去很遠的人。
這兩年來,我們帶她們到教會,讓她們聽上帝的話,聽聖詩,雖然在人看來,她們又聽不懂…… 但我想,或許上帝和她們有一種特殊的語言溝通,能漸漸啟發她們的智慧。有一趟我們做禮拜時,站立唱最後一首詩,坐在我身旁的大女兒臉上滿了淚痕,剎那間,我知道她的心靈能與上帝溝通。誰說她們聽不懂呢?
過去多年,我們沒去教會,一方面是因為這些打擊來到,我們受不了。另一方面因為要照顧她們,用去了所有時間,身心都極疲累,沒有精力想到做任何事。兩年前我到標竿福音教會聚會,看到教會的人對我們的孩子這麼接納愛護,主日學老師還對她們特別照料,心中很感激,覺得這是個充滿愛心的教會。小女兒在主日學中學會禱告的手語,兩年裡進步很大,這不是上帝已在醫治她了嗎?
這兩個孩子現在已不再是我們的傷痛,反之藉她們的成長,我們看到很好的見證:就是要為所有的一切感恩。上帝既然選中我們,要我們作她們的父母,祂就必賜我們足夠力量承擔養育的責任。
最後,我也體會另一件事,就是當你深受痛苦、不明白上帝的心意時,嘗試提醒自己:這其實是我們與天父溝通的時刻。我們與天父的關係,我們對祂的信靠和認識,遠超過因果報應的觀念。讓我們做一個順服天父旨意並感恩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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