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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行医到神学教育

童铭惠

1949年我27岁,中国政权易手,传来极可怕的消息,难民好像潮水一样。大家都说:“你还不走!很危险啦!”就这样,我被难民潮卷到缅甸。

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我曾任军医,参加滇西和缅甸的战争,遇过很多危险。炮弹都落在身边,却没打中我,上帝再三奇妙地保守了我的性命。我们军医没有犯法,没有搞政治,也没拿过枪打共产党,只是医治伤兵和病人:但他们宁可杀死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上校以下、少尉以上的都杀。刚好我就是他们要杀的那个阶层,我很多同学在不同地方都被枪毙了。若不是被难民潮卷到缅甸,我早就死了。

花花公子

我到缅甸后,开诊所十年,在政府医院工作五年。当时还没信耶稣,喜欢追求时髦,爱赌博、抽烟、唱京剧,在中国时曾带领剧团到多个地方表演。开诊所后,赚到钱,就想赌博。我爱打麻将,广东人的赌博样样都会。医生受人尊敬,赚钱容易,可我把钱都花在赌桌上,苦了妻子。她劝,我不听,还拉她一起打麻将。我就是这样一个花花公子,表面看很光彩,实际上却是心灵空虚,没有经济基础,家庭也没有幸福。

那时,国民政府的游击队逃到缅北,我们就搬到新辟市场。我以前的助手开了很大的药房,赚了不少钱,我却身无分文​​,很是惭愧。刚好有一个医生举行家庭礼拜,邀我参加。我对基督教没有兴趣,不愿意去。他太太又来邀请,诚意拳拳,无法推却,就去参加。谁知一听上帝的话,心就被抓住了。我原本很仇视基督教,因为以前老师说,八国联军就是基督教引来的,中国赔了11万两。我听了就恨。现在一听,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就继续参加聚会。

负责讲道的是一位从中国来的老师。白天讲约翰福音;晚上佈道讲创世记。他讲了一个月,天天有人信主。最后那个晚上呼召时,我的手仍举不起来。老师说:“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以后不知能否来,你们当中还有人要信耶稣吗?这是最后机会了。”他好像是对我讲的,我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量,就站起来,把手举得高高的。我是医生,很要面子,在人群中举手站起来很是尴尬的;但很奇妙,上帝给我力量,冲破这个难关。信耶稣以后,还力劝妻子相信。她说:“有什么好信的?在中国我到过教会,不过如此而已。”感谢上帝,我二月受洗,她在圣诞节也信而受洗,还带了一个医生信耶稣。

第一次讲道

我是一个顽固悖逆的人,本来仇恨基督教,神却怜悯我。当地有十多家人信了耶稣,30多人在李医生家里聚会。一天,李太太告诉我,他们要搬家,下礼拜天由我讲道。我吓昏了,说:“妳說什么?我圣经都没读完,只读了一点!”她说:“信的人这么多,我们要搬家,就是你文化稍高一点。你不讲谁来讲?”第二天,我请李医生另觅高明。他却说:“没有别人,就是你了。”我只好跪在主前祷告:“主啊,我怎能讲道啊?我都还不明白,要人帮助我呢!只是我不讲没有人讲,讲错了又亏欠。”上帝没有给我信息。到了礼拜五,我又祷告,读圣经。读到马太福音登山宝训及八福,心里有了亮光。八福不是人人都听得懂吗?我就拿八福做纲要,开始准备,把中国的典故放一点在里面。礼拜天到了,上去讲道时,感觉要昏倒站不住了。怎么办?暗暗祷告,求主帮助,安定了一点,但预备好的讲章不能完全表达,勉强应付下来。惭愧得不想见人!

会后,李医生太太用爱心打气鼓励。他们搬家后,我就要每周讲道,还要教主日学、领祷告会、见证会等。我1952年3月18日信耶稣,开始讲道时还没有受洗,从站上讲台讲八福起,至今没停止过讲道。

神学装备

我的教会属卫理公会,教区长让我主持一间教会,当驻堂传道。很多人抱怨他,说:“教区长,你做错了,你用那个医生来做驻堂传道工作太危险了!这间教会是我们刚开辟的,讲坏了对将来发展影响很大!”教区长说:“你们放心。”当时我没进过神学院受训练;但我作医生时,有一个内地会的宣教士,把内地会为神学生编的一套神学函授课程给了我,我花了九年时间用心读完,信徒并不知道。当时缅甸没有神学院,但卫理公会有一种会员神学课程,由教区长负责,规定每年要考试两次,四年完成。我初期事奉的教会人数不多,比较空闲,三年就完成这神学课程。所以我虽没像一般神学生坐在教室里面,可是我受了双重神学训练。神锤炼一个人有祂的方法。

辞职奉献

我当时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医生,工作非常繁忙,但没有发财。我收费会考虑病人的经济情况。那些农人、茶农看病没钱,便挂账。欠账第二年不还,我就烧掉账单。

有一茶农很有钱。一次他砍西瓜,砍到自己的手,把腕脉、动脉都砍断了。那落后的地方没有医院,他的家人来找我,我赶紧拿起简单的外科仪器就去帮他接血管,缝合,包扎,经过十多二十天就好了。老人家72岁了,却喊我“干爹”,我说不可以!我才30多岁,他说:“我在死亡边缘,你把我的命救回来,我一定要叫你干爹。”他后来生了几次重病,都是我帮他医好的。他很有钱,常付我超额的医药费。有一天他又病倒了,派人来找我,我刚出诊,三个小时后才回来,马上赶去,他已死了!他儿子对我说:“医生,你若早在这里,爸爸就有救啦!你赶不来,现在爸爸不在了。”他继而大哭。医生看到自己的病人死了是很尴尬的,我只能安慰他一下就离开了。

回家路上,我到山上祷告默想。以前我很敬重医生的职业,以为不做良相,便为良医。良相治国,良医救人,自觉很满意,但现在已站不住脚了。我医治了五次的老人就这样死去,我没向他传福音,看着他下地狱,却拿他的钱。拿人钱,却不能把福音传给他,高贵在哪里!?假如作传道,把福音传给人,他因信耶稣得到永生,将来去天堂,这才是高贵的事!当时我下定决心,对主说:“主,我不再作医生,绝对不再继续下去,我要作传道。”我是这样献身传道的。

走上事奉的路

我40岁离开医生的工作,奉献传道。初时怕过不了妻子那一关,迫切祷告,仰望神。我告诉妻子:“奉献是最伟大的事。现在我不但奉献,还要作教会的传道。仰光卫理公会也要我办一间中文中学,我们就是在生活方式上转变一下,这个工作非常的荣耀,是上帝的恩典。”她听着就接受了,我们就这样踏上传道的路。

作传道人不容易,在教会服事所得的待遇只够吃两星期,跟我行医时天差地别;但我从心里面感谢神。我们做个鸡笼养鸡,母鸡大了下蛋,公鸡大了宰来吃。我们又种菜,种了很多四季豆、毛瓜。妻子原是很讲究的人,穿旗袍都请专家做,但牧师娘不能这样穿,就换上缅甸平民的服装。很不容易!但有神同在,在神没有难成的事。我们经过很多困难,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不算什么,是神在训练我们。

我原本非常爱唱京剧,唱得不错,可自拉自唱,还教妻子唱,但后来发现曲词内容有涉及道教的、有挑动男女情调的、有与我们所信的真理不符的,我是基督徒,怎能鼓吹这些?于是就不唱了。将有关的器具都送了给喜爱京剧的朋友。凡是没有意义和败坏的事,都不做了。

夫妻同心

我出来服事主时有四个孩子,大的12岁,后来又生了三个。做牧师最难的是如何教导儿女,因为不但牧师要做榜样,师母也要做榜样,儿女是其他小孩的榜样。所以孩子小时,我的教导也许严了点,但若非这样,他们会放任。现在七个儿女分布在不同地方,他们在教会都有事奉的岗位,都很支持我在缅甸的事奉。牧师整个家庭都要活出榜样的生活。我们住在仰光,我的师母很辛苦,经常要接待从四方来的客人,她要烧饭,下厨服事他们。来过仰光的牧师,都吃过童师母煮的饭菜。

训练传道人

缅甸是佛教国家,不欢迎基督教牧师。所有传道人都必须是土生土长的,所以要办神学院。1978年郑果牧师来仰光证道,对我说:“你一定要想办法提升缅甸传道人的素质。没有神学训练,华人教会在缅甸就没有希望。”这句话在我脑海里不断回响。1981年我到新加坡参加第二次世界福音大会,研究如何来开办神学训练。次年从卫理公会牧师和教督长的岗位退休,开始了缅训,不属任何差会。同工最初只有三位牧师,我一人身兼数职。真是千斤重担,但这样有意义的工作再苦也要做。

我牧养的教会有200多人,我兼任月刊编辑,逐家文字佈道,向全缅甸分发单张。之前曾发动卫理公会办传道人训练班,发了通知却无人报名,三个月后就关掉,很是丢脸。这次重新来,我向神祷告,祂若要我们训练传道人,至少给我们四个学生。开学时,不多不少刚好是四个学生。现在他们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事奉,有两个现在缅训,一个是院长,另一个是教务主任。

第二年,学生增加到八位。我们在礼堂做礼拜。十多年后会友增加到150多人。2000年建成了八层楼的宣教室,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2007年我85岁时交棒给第一期的学生李永福牧师,他是现在的院长。2011年,缅甸四大工会提高了传道人的资格,牧师要有学位。我们训练出来的神学生是服务全缅甸教会的,所以训练中心就要提升为学院。现在学院有62名学生。去年是缅训30周年,也是我全职事奉50年。

我们的180多个毕业生,大多分布在缅甸南北30多家教会事奉,我们帮助他们建立礼拜堂,牧养教会。教会如果负担不起传道人的薪金,我们负责。有25位同学去了中国、泰国、马来西亚,德国,其他的都在缅甸工作。平均来说,我们的毕业生九成多(94%)都在工场上,没有赋闲的。

经费不缺

讲到建​​校舍,缅甸这样一个贫穷的国家,我自己身无长物,100万美金那不是开玩笑吗?很奇妙,神供应所需,我们两年就完成这项工作,付款时一文不短。

不过,所有的钱都用来付了建筑费,财政同工说:“牧师,再过两个礼拜要发薪水,要给学生的伙食费,银行里没有钱了。”怎么办?打电话问新加坡的财政代表,他说:“哪里有钱?都付给建筑公司了。”怎么办?只好天天祷告仰望神。再一个礼拜就要用钱了,真是走投无路。想到我服事的国语教会还富足,心里筹算假如到时神不给钱,只好向教会借。但是神不喜悦这个方法。我不停地祷告。过两天就要支钱了,想不到就在礼拜六那天,忽然有一辆新车开进来,是台湾商人陈弟兄,他是做花机器工厂的,在泰国开了分公司。当时听说缅甸快要开放,想在仰光开分公司。他路过学院,看见招牌就好奇,缅甸是佛教国家,竟然还有神学训练机构训练传道人?他把车开进来,刚好我散步回​​来,就接待他。我没提及我们的经济需要,只是介绍学院一般情况,问他属于哪个教会,是哪个牧师为他施洗的?他的回答令我大失所望。他说:“我常在外面做生意,教会的名、牧师的名都记不住了。”我心想这大概不是热心的基督徒。没想到讲着讲着,他就掏出钱包来,拿出一扎100元的美金,数了数,送到我面前说:“童牧师,这是我一点心意,请你用在传道人训练事工上。”3,000美金!足够我们当时三个月的开支。陈弟兄走后,我把钱交给财务同工。神是全能的,在人不能,在祂凡事都能。

(信子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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