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媽媽

少芝

少時信了主耶穌

父親年輕時赴日本讀醫科，繼而執業。中日戰爭期間回國，後移居香港，行醫兼開藥廠，家境富裕，有不少傭人、乳娘。小時候，媽媽把我們兄弟姊妹都送到教會學校讀書。當時姑丈的弟弟是牧師，褓母帶我們去那裡參加主日學，屆入學年齡的我便就讀教會學校。

後來我信了主耶穌，心裡非常喜樂。在教會參加主日學和詩班，回到家裡常高唱聖詩。不信神的媽媽，很不耐煩我整天唱讚美神的歌。

與媽關係很惡劣

我與幾個兄姊不是一個母親。他們的母親因患甲狀腺癌去世，之後爸爸娶了我媽續絃。我媽比爸年輕30幾歲，既年輕又漂亮，深得爸爸寵愛呵護。

媽思想古舊，重男輕女，我下面是個妹妹，不是弟弟；而妹妹接下來是一個弟弟，加上妹妹比我漂亮，所以待遇比我好多了，弟弟更是寶貝。我媽生了五個子女，最瞧不起我，無論甚麼我都次人一等。無論媽媽怎樣咒罵我、追打我，我也不肯妥協聽她的話，因此受盡苦頭。我只好去親爸爸。爸爸喜歡品茶，我就替他泡茶；爸爸喜歡插花；我就去研究日式花藝；爸爸講上海話，我又學得一口流利上海話，故爸爸較疼我。

媽覺得表姐和我七妹的樣貌秀美，他日都可以放洋留學，嫁去外國，而我就不必妄想了。我因為被媽瞧不起，內心一直要與媽對抗，決心努力讀書，威給她看！媽媽見我讀書不錯，也就一天到晚催著我努力讀書，逼我跳級。我長大後曾去英國讀書，又在歐洲做生意，要向媽媽證明我是有能力的。媽曾說：「看不出少芝會這樣了不起！」我聽後暢快極了！其實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氣死她，以致我與媽之間有不少摩擦！後來到美國認識了男友，拍拖才一年就結婚；嫁了個博士，感到比表姐她們的丈夫威風多了！就是要向媽媽示威。媽媽最不喜歡的事，我偏去做，就是要跟她抬槓，氣她個半死我就痛快！回想起來，當時的我真的壞透了！

年近40歲，我回轉到神的身邊，看到自己以前是何等的驕傲、叛逆，毫無原諒他人之心。我開始學習「原諒」的功課，並要為不愛我的人禱告。當時既要為那將要與我離異的丈夫禱告，又要為媽媽禱告。從那時起，我一直為媽媽信主耶穌禱告。但無論我致電給她，或去多倫多探望她，每當我為她禱告，她就走得遠遠，說：「妳總是叫我信耶穌……以後乾脆不要再來了！我不要聽！不要聽！」

關係有了轉捩點

我多年每天不間斷為媽媽禱告，期間也會很心淡，心想：為她禱告又如何？總是被她責罵！

後來我在職場受逼迫，被逼辭職，媽怕別人對我有諸多猜想，竟教我撒謊說自己在考察。為此在電話中我們鬧得不愉快，她還不斷奚落我軟弱。我竟第一次掛斷她電話，不要聽她說下去。以往每當她不喜歡聽我說的話，就大發雷霆，掛斷電話，甚至擲掉電話。弟弟對我說，這次我掛斷她電話，實在嚇她一跳，她感到很愕然。

翌日媽媽竟有電話給我，哭著說：「對不起呀！」我問她為甚麼這樣說，她說：「我昨天不應該這樣奚落妳。」我安慰她說：「我們是母女，事情過去就沒事啦！只是您不應該教自己的女兒去撒謊。您要知道，最大的問題不是得罪我，神最不喜歡我們說謊話。欺騙別人是不對的。」她再說要向我認錯，我說：「您不必向我認錯，乃要向神認錯。」於是，我就此機會向她傳神的福音，神如何聖潔、信實等。經過一番解釋，她竟然隨我一起作了禱告。雖然這個禱告，並不說明她已得救。但她的態度已有了180度的轉彎，不像以往每當禱告，她就掛斷電話。

因她的鄰居去教會，我勸她禮拜天一起去，她答應了。於是我從星期一到星期六整整一個禮拜天天為媽去教會的事祈禱，又請信了主耶穌的七妹跟進。

媽第一次去教會

我媽長得漂亮，一直很愛美，非常重視裝扮，很會穿著，又懂配色。到了星期六，

她本想做個好頭髮，第二天去教會，沒想那天風太大，沒去做頭髮。當我打電話給她時，她說她第二天不去教會了。我很無奈地說：「媽媽，您很傷我的心，不過最傷的是神的心！您這樣，我也沒辦法！您不去教會，最得益的是魔鬼，最不得益的是您自己！」我又說：「我們活在世上，每個人有一天都會死去；但耶穌可以令您得永生。」結束電話，我非常失落和難過，晚上徹夜失眠，一直祈禱、讀經，直至天明。

主日早上九時許我致電媽媽，弟弟接聽，告訴我媽媽天未亮已換好衣服，打扮有如新娘子，跟鄰居陳小姐去教會了。我真感謝神！眼淚有如決堤湧出！人真的沒辦法改變另一個人，唯有全然交託祂，祂一定有辦法！

晚上我再致電媽媽，生怕她以後不肯再去。真想不到媽在電話中滔滔不絕，大讚教會裡的人和事。從那天起我在電話為她禱告不再急促簡短，凡事都學習交託仰望神。很多時候禱告，我說一句她跟著說一句。慢慢，她也相信自己是個罪人，求神的兒子主耶穌赦免她。

媽傳福音給姨媽

媽媽去過教會一兩個主日，就主動打電話給她住在加州聖地亞哥老人公寓的90幾歲姐姐，告訴她教會的人很好，勸她去教會，信耶穌。媽向我姨媽說一些我平日對她說的話：「我們終有一天會離世，我現在已經85歲了。死的只是肉身，並非真的死去，靈魂沒有死，我們信了主耶穌，靈魂與祂在一起，就是永生。家姐，妳也來信吧！」

姨媽已心動，就是嘆息無人帶她去教會。媽媽在加拿大，相隔數千里；我又住在新澤西州，一東一西。姨媽那邊的人我不認識，我致電姨媽，為她禱告：「神呀！我交託給祢！現在姨媽已打開心靈，要信主耶穌；可是我在東岸，她在西岸，沒辦法帶她去教會。我相信耶穌祢一定有辦法！」

就在那個星期六，姨媽出外散步，碰見娶了個白人太太的鄰居。那先生每星期日都帶著三個兒子，穿著整齊，手拿著一本書上車，見到姨媽就跟她說：「拜拜」，很有禮貌。那天姨媽見到他就問：「先生，你每個星期日去哪裡？」那人說：

「我帶孩子們去教會，他們上主日學。我太太唱詩，她早去了教會練詩歌。現在我帶孩子們去。」

姨媽告訴他也想去教會，那先生答允帶她去。姨媽擔心他太太是洋人，孩子是混血兒，應該都講英語，英語教會自己怎聽得懂；但回心一想，他本人是中國人，會講廣東話，姑且跟他去，看看怎麼樣。星期日果然跟他們去教會。那教會是中英雙語教會。姨媽在聚會中主動站起來自我介紹，說：「我來這裡是要信耶穌，得永生。我雖來遲了，但來了總比沒來好。」之後姨媽堅持去長老會聚會，牧師來接她。她除了參加崇拜，又參加查經班和其他活動。

不久，姨媽就趕上教會的浸禮儀式，決定受洗。受洗前一晚，她來電對我說她心裡很不踏實！我說：「您怕甚麼？您將要做神的女兒，應該感恩才是呀！」她告訴我，她有女兒有孫兒，孫兒都結了婚，沒有人信主耶穌。她很怕自己到了天家，只見到我媽和我。她很想將來在天上能見到全家人，她很疼惜兒孫，求神也疼惜他們。

我告訴她，當然可以，向他們傳福音就是了。她擔心自己剛接受福音，不知道怎麼傳給他們。我鼓勵她說，主耶穌會給她智慧去傳，向祂祈求就可以了。姨媽又說自己不會祈禱，我先為她祈禱，然後請她學著祈禱，她求主耶穌也接受她的兒子們，一個也不落下。接著她將兒孫的姓名和年齡逐一細說。我一面聽她說一面阿們。祈禱完了，她說內心全放鬆了，明天接受洗禮。

回頭看，神真的垂聽了她的禱告！她的兒孫；所有子女、女婿、孫兒、曾孫全部受浸！她最後一個孫女和全家受洗前，打電話給我說：「我是最頑固的一個，現在我要受洗了！」感謝神，姨媽很得神的心意！

媽信主後的改變

我媽在姨媽受洗那年的聖誕節也領了洗。媽媽一向喜歡說話，又擅長安排事務，樂於請人來家品嚐美食。信主耶穌後，她更熱衷於聯絡教會裡的人，喜歡協調事務，在教會十年都很活躍。教會幾乎人人認識她。

她看不過傭人清潔地方不乾淨，自己動手去做，一次站得高高的去抹塵，摔了下來，第一次中風。但每次痊癒後，又熱心參與教會。後來半身不遂，還請人來她家查經、分享、玩遊戲。媽聯絡得宜，安排周詳。

媽媽後來又中風幾次，最後安詳地回到天家。

在追思禮拜，我為媽作見證。媽有很多跟她年紀差不多的朋友，感謝主耶穌，那天有不少人決志，他們都知道自己總有一天要離世，信了主耶穌才能回天家，脫去世上的勞苦疾病。沒有苦痛，沒有眼淚，沒有哀愁。能令那些老人家不再為死亡擔驚受怕，是多麼美好的事！

（余黃國凱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