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中恩典

小雨

兩年前，友人渡假回來，送我一幅油畫，色彩絢麗。我愛這畫，更愛其上的字：「凡事謝恩，因為這是上帝所定的旨意。」「凡事謝恩」這意味著為每一件事，不論如意與不如意，都獻上感恩。但怎樣實踐呢？我常思考這個問題。

一般來說，我們感恩是因為遇到好事喜事，如事業有成，晉級加薪、兒女成器，考入名校、遷入豪宅等，都會愉快地說一聲「感謝上帝」；但當災難臨頭，倒楣的事連連，如名車被盜、接獲告票、身體罹患不治之症等，那時最易脫口而出的卻是「真倒楣」三個字。我個人體會，順境時的感恩往往能即時脫口而出，流於膚淺，還帶自我中心的成份，可說誠意不深。

逆境的感恩卻是後來的。有些人經過刻骨銘心的創痛，癒後獻上感恩。他感恩，是因為明白了一些事，深深體會到在苦難背後，有上帝的憐憫和恩典。

我的前半生一直是在順境中走過的。在家裡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在學校受老師寵愛。校長甚至破例將學校圖書館的鑰匙給我，好方便我隨時借書閱讀。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到最好的研究所。在研究所裡，得領導重視和關愛。當時在國內，最困難的是住房分配。順序是男女雙職工優先，男生單職工其次，最後才是女生單職工，而且往往是最差的住房。當時我的另一半在不同的部門工作，按常例必須以他為主，在他的工作部門分房；但我卻幸運地分到一套新房，而且芳鄰竟是所、室的領導。粉碎四人幫後，中國恢復技術職稱評定。規定是六四年以前大學畢業的方有資格參加評定。我是六七年大學畢業的，竟有幸破格被評為工程師。八五年初我順利來到美國。當時在上海申辦簽證時，排在前面的十個人沒一人拿到簽證。而我則是當天唯一拿到簽證的幸運兒。來美兩年後的八七年，我順利地找到一份待遇和福利都很好的工作。至今仍穩固地擁有這份工作，我的另一半也達到了他事業的頂峰。我們的房子越換越大；數量從一幢到多幢。在人們眼中，我們這個家真是得天獨厚，幸運之極。我也為此感謝上帝。但心裡多少覺得自己有能耐，上帝只是給了我們機會而已。所以儘管感恩，但是缺乏誠意。

上帝藉聖經傳道書教導我們：「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哭有時，笑有時……保守有時，捨棄有時。」天空不可能永遠是藍色。突然有一天，我的一片藍天消失了，烏雲隨之密佈。我的婚姻之輪撞上了一塊巨大的礁石。船長見狀，立即棄船而逃。他的水性極好，很快游上了岸，且不費吹灰之力，很快找到一條新船，迅速揚帆而去，開始了他的新航程。而我這個大副，因為不諳水性，一下慌了手腳，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上帝將我從水中救了起來。面對那艘相依相隨廿幾個寒暑的小船逐漸沉入水中，我萬箭穿心，痛不欲生。我一邊對那位不負責任的肇事船長口誅筆伐，一邊又對上帝大發怨言：「上帝啊！袮為甚麼要這樣待我？為甚麼讓這樣的事發生在我的身上?!」我一氣之下不再禱告，也不再讀經。情緒壞到了極點。但我又是一個極愛面子的人。這樣的事怎能讓人知道呢？所以不管心裡有多悲傷，每天仍要以一副燦爛春風笑臉去面對同事和朋友。回到家則是愁雲慘霧，苦淚心裡流。真可謂一副心腸，兩副面孔。灰心喪氣，度日如年。

朋友們的安慰無法撫平我內心的傷痛，於是只好求助於心理醫生。奇妙的是，上帝竟帶領我去見一位基督徒心理醫生。每次去見她，我就把心中一切的怨憤、不平，甚至苦毒統統發洩出來。她只是全神貫注地靜靜地聽，然後拉著我的手一起禱告。每當這時，我的心情就會慢慢平靜下來，似乎覺得有一雙手在為我心口上的傷口敷藥，也好像有聲音對我說：「小雨，不要難過，不要害怕。要堅強。相信妳一定能度過這個難關！」我的心理醫生又推薦了一本小冊子給我 “One Minute Pocket Bible for Women ”(《女士一分鐘袖珍聖經》)。

這本小冊子對於忙碌的職業女性挺有幫助。經過將近一個月的心理輔導和療傷，我的心情平復了許多。這時我最要好的基督徒朋友鼓勵我找一間固定的教會聚會。過去許多年來，我一直是個游擊隊員。所謂游擊隊，就是非正規軍，東打一槍，西放一炮，神出鬼沒。有時去美國教會，偶爾也參加美國人的查經班。有時也去中國教會；但即使去，也只是應景而已，跟上帝根本沒有任何關係。我已全然不是長在葡萄樹上的枝子，而是一片無根的浮萍，在水中飄來飄去，不知何去何從。

九三年我搬到另一座城市後，就基本上不去教會了。我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藉口，聖經教導說：男人是女人的頭，妻子要順服丈夫。因為先生不信主耶穌，所以我要順服他。他不去教會，我也不能去教會。我對上帝的話完全斷章取義。因為經文下半句是：「這樣，若有不信從道理的丈夫，他們雖然不聽道，也可以因妻子的品行被感化過來；這正是因看見你們有貞潔的品行和敬畏的心。」(彼得前書三1至2)像我這樣，連教會都不去了，也不敢在家裡禱告讀經，在家中毫無見證怎麼能讓不信的他受感化呢？不僅不能感化他，自己反而越來越疏遠上帝。直到我的婚姻之輪沉沒時，這才意識到自己離開上帝已經好久、好遠了。

一九九九年我找到了中華聖經教會。當我第一次見到許師母時，她的溫柔、體貼和細心讓我好感動。我有種找到家的感覺。從此我參加了國語查經班和主日禮拜，開始與主耶穌建立了關係。我對過去的一切進行反思，發現上帝的帶領多麼奇妙！也發現我們的上帝是唯一信實可靠的真神。世間一切都會變：父母情、夫妻情、兒女情、手足情都會變。有些家庭因為分財產鬧得烏煙瘴氣，最後對簿公堂，反目成仇。唯有上帝的愛不變。你聽話時祂愛你；你不聽話時，祂也愛你。因為愛，天父上帝有時會管教。讓你經受苦難，使你回到祂的身邊，信靠祂。天父從來沒有應許祂的兒女不受苦難；但祂應許絕不會撇下我們不管。上帝讓我經歷了破碎、脫胎換骨和重建的過程。而在此全過程中，也讓我真切地感到了祂的同在、醫治和保守。

人生有苦也有樂，無人能預知將來會如何。消極的態度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今朝有酒今朝醉；或自暴自棄，不管死後去哪裡。這是不信耶穌之人的悲哀。然而基督徒的態度應是積極的：完全信賴上帝。順境時喜樂，逆境時感恩。因為環境的順逆都有上帝美意。苦難未必是壞事。中國有句老話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苦難可以拉近我們與上帝的距離；苦難能使人深思反省。在經歷上帝同在中，錘鍊出信靠祂的心。所以要「凡事謝恩，知足常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