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郭先生

方華

明代馬中錫寫了一篇「中山狼傳」，說是春秋時期趙簡子打獵，射了一隻狼，卻讓牠跑了。有一位墨家學者東郭先生正來到中山國，半路上遇上一隻狼向他求救，說是會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墨家講兼愛，東郭於是倒出袋子裡的書籍，狼急忙曲身蜷縮，讓東郭把牠綁上裝入袋內，用繩子捆上袋口，放到驢背上，退到路旁，等著趙簡子的人馬過去。

趙簡子追來，不見狼的蹤影，非常生氣，拔劍砍車轅頂端，罵道︰「誰敢隱瞞狼的行蹤，有如這車轅！」於是東郭跪在地上說︰「我迷了路，又怎能發現狼的蹤跡﹖這大路有很多岔口，狼可能從其中一條逃走了。」趙簡子就帶著車馬追趕著離去。

車馬走遠了，狼就叫東郭把牠放出來，又為牠拔出箭頭。這時狼不但沒有按承諾報答他，還對東郭說︰「我餓得很，與其餓死，不如你救我到底，讓我吃掉你。」然後就撲向東郭。

東郭和狼搏鬥一番，彼此都累了，隔著驢子喘氣。東郭說︰「你背叛我。」狼說︰「天生你們就是給我們吃的。」彼此對峙著，東郭見日影漸移，騙狼說︰「按照習俗，事情有疑問必定請教三位老人，我們不如找三個老人詢問，如果說我該給你吃，就讓你吃吧！」狼同意了，就一起前行。

不久，見有一棵老樹，狼催促東郭上前詢問。老樹說，自己是一棵杏樹，多年來長出無數杏子給農人，吃不完還拿去賣。到現在老了沒果子，農人竟打算把它砍下作木材出售，有貢獻還得這樣下場！東郭對狼沒有貢獻，活該給吃了。狼馬上撲上來，東郭連忙說︰「不是說好要問三位老人的嗎﹖」於是又再前行。

前面見一頭老牛，東郭又上前諮詢。老牛說，牠一生為主人效力，使主人從貧困變富裕，牛指望能安享晚年，誰知現在被丟在外面風吹雨打，主人還商量著要殺牠賣錢。老牛認為老杏樹說得對，有貢獻還得這樣下場，東郭沒有貢獻活該給吃了。

狼正打算進攻東郭，這時遠處走來一位老人，東郭連忙跑上去求救。老人聽了他們的故事，責備狼背信。狼就辯解說︰「剛才他把我裝在袋內，壓上書，根本就是想害死我，這樣的人不該吃掉嗎﹖」老人說︰「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這樣虐待你。」於是重演案情，狼蜷曲身體，讓東郭把牠綁上裝入袋中。老人連忙耳語叫東郭取出匕首殺狼。這才救了東郭一命。

東郭的錯誤在於把狼當成了人，以為牠會守信用。狼既是野獸，就算口中講著人的道理，行的還是獸道。我常覺得狼有如罪惡，你以為可以和牠和平共處，互諒互讓，結果就是給牠吃掉。罪會和你講很多道理，不過目標都是要毀滅你。自由變成放縱──青少年任意妄行；尊重權益變成為所欲為──吸毒者認為自己有權吸毒，政府不得干預；貪婪變成美德──推動生產但剝削工農；民主變成討好；管理變成獨裁……。罪已徹底污染人心，如果還不承認，終局就是人的滅亡；所以，不要做東郭先生，罪是不能縱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