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父親的腳蹤

陳天泰

1980我非常懷念父親。從懂事開始，他便教我讀書、寫字、做功課。他常說：「你看我怎樣做，就跟我怎樣做。」或說：「你學我，跟著我。」我從小朝夕聽到「來跟從我」這句話。八歲那年，父親送我進一間基督教學校讀書。我在那裡認識耶穌基督，又從聖經中看到耶穌對門徒說「來跟從我」，因此對這話有 特別深刻的體驗。

我十歲那年，與哥哥同在晚餐桌上向父親表示要做基督徒，請父親容我們接受洗禮。那年聖誕節早上，父親領我們穿得整整齊齊的，在教會裡接受洗禮。晚飯後，父親把我們喚到書房，打開聖經，叫我們同讀約翰福音一章12節：「凡接待祂的，就是信祂名的人，祂就賜他們權柄作上帝的兒女。」又讀約翰壹書三章1節：「你看父賜給我們是何等的慈愛，使我們得稱為上帝的兒女；我們也真是祂的兒女。」他勸勉我們，說：「你們做了上帝的兒女，就當遵行上帝的旨意，聽從祂。」他接著問：「我從前教你們怎樣做人處事？」我不懂得回答，哥哥說：「我們待人處事須想及生榮死哀。在生時，要贏得人的尊敬，這是光榮；死後要被哀悼，不是被人咒罵。」父親說：「這是中國人的想法，受儒家思想影響，從自己做出發點，以自我為中心，是屬世的。現在你們是天父上帝的兒女，從今天開始，不論做甚麼事，都要顧及更多人的利益，為人著想。我現在贈你們『榮神益人』這四個字，作你們今後行事為人的原則。你們想想，多少人為了得人尊敬，做出很多傷天害理的事來。俗語說：『人要面，樹要皮，人爭點氣，佛爭爐香』，這樣就形成很多仇恨和糾紛。你們看看耶穌基督，祂卻放棄天上的榮耀，誕生在馬槽，成長於木匠的家庭。祂死時頭戴荊棘冠冕，身上滿鞭傷，手足被釘，被掛在十字架上，渾身傷痕纍纍，在烈日下曝曬，受眾人嘲笑、譏諷、凌辱。祂被門徒出賣；沒出賣祂的也害怕而逃走。祂在世時，得不到尊榮，死後也只有幾個親友哀悼。祂降生是為拯救世人，造福世人。但願你們永遠記著，待人處事務必效法基督，以『榮神益人』為目的。」

十二歲那年，中秋節後一個晚上，父親突然腦部出血，不足四個小時就離開世界，回去天家。再找他時，已經在墳墓裡了。我從那時起常有一個疑問：「人為甚麼必須走進墳墓？墓裡有甚麼？墳墓後又是怎樣？」實在的，我們對墓的前後左右一無所知，只知我們每天一步走近墳墓。多少時候，我們裹足不前，不想走向墳墓，卻不可能。究竟墓後面是怎樣的一回事？這條陌生的路無人知道，卻人人都必須走，它究竟是怎樣的呢？

父親臨走時的一剎那，我心裡曾大聲吶喊：「阿爸，你是不是要我跟隨你呢？你要我現在跟隨你進入墓裡嗎？還是等到四十二歲與你同齡時才進墳墓呢？不錯，你在世上的工作，為人處事，都是我學習的榜樣。你不足四十歲，已經是抗戰期間廣東省的商會主席，算是成功的小商人。還有一個幸福家庭，有一個賢妻，三個讀中學的兒子、一個兩歲的女兒，並一個遺腹子。然而，你還是去了。」

那是六十年前的往事了，如今我七十多歲，正一步步邁向父親的後塵。世界的路，不論生前如何富足，如何風光，最後仍不免一死。死的時候，所有名利都不能帶走。誠如馬太福音十六章26節說的：「人若賺得全世界，賠上自己的生命，有甚麼益處呢？」

雖然我日益感悟人生的虛空，仍不免懷念父親。父親的生平事蹟，有一件事教我最佩服和念念不忘的，就是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日軍入城時，曾帶著幾十個同事逃入深山。他們要越過流沙、沼澤、毒蛇，野狼群等危險，人人都慌張忙亂，只有父親冷靜地找來一個小村的 村長幫忙引路，住在村子中，平安地渡過戰亂的歲月。

此事教我想到，我們的人生也需一個引路者，尤其是墳墓以後沒人走過的路。那路誰能領我們走呢？只有主耶穌，祂是復活的主。祂曾死過又活了過來。祂走過那條路。祂知道怎麼走。祂能領我們出死入生。祂在約翰福音十四章2節告訴我們：「在我父的家裡有許多住處；若是沒有，我就早已告訴你們了。我去原是為你們預備地方去。」耶穌為我們預備了天家。世上的事，不管是求學、做事，無論怎麼成功，到頭來只不過轉眼雲煙。惟有跟隨主耶穌，我們才能出死入生，安抵天家，享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