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忘記

方華

多年前我在華南一城市逛地攤，看見有賣書的就上前去，隨手拿了一本散文翻翻，咦，滿不錯的，就站著看。看了兩三分鐘，哎呀，不對，這是我寫的嘛，給盜版改書名換作者名字印出來了！一時間又生氣又好笑，我竟然看了差不多兩頁才認出自己的東西來。

最近看書看到一個類似的情況。賴利牧師曾經有一段時間十分困擾，情緒低落，因為他覺得自己做領袖吃力不討好，感到不受賞識，沒有人明白他，正在盤算是否要改行從商。他去請教教會內的輔導員，輔導員給他一盒錄音帶，說是對他會有幫助。

賴利牧師一面開車，一面聽錄音帶，講員正在說，不要把自己當作彌賽亞（救世主），企圖去解決其他人一切的問題。這時候賴利牧師突然醒悟，這個講員正是自己呢！他感歎：我沒有吃自己開的藥。

是的，有時候我們或許有很好的見解，甚或可以用很不錯的方法表達出來，只是，我們還是會把這些好東西全忘記了。人是易於忘記的，即使不全忘記，我們也只是記住了其中一部份而已。很多今天以為刻骨銘心的經歷和感受，竟會在明日變得茫然。

造物主一定很清楚我們這副德性，所以吩咐祂的子民要把所學到的真理日夕誦讀，要把所經歷過的事情反覆陳述。摩西帶領以色列人出埃及，那是多麼轟轟烈烈的一回事，可是到他們準備進入應許地之前，摩西苦口婆心一再勸說以色列人，不要忘記這一個經歷，要告訴子孫，要把上主的教誨一再講論，要戴在額上、繫在手上；寫在房子的門框上、刻在城門上等等。摩西講了又講，不辭嘮叨，因為他就知道，這些人轉身就會把一切都忘掉了。

我小時候普遍家庭的道德教育是教孩子不要做忘恩負義的人，長輩常常掛在口頭的一句廣東俗語是「得人恩典千年記」，為甚麼要刻意記住，就是因為會忘記。忘恩負義驟看是對施恩者不公平，因為他所做過的被人忘卻，完全沒有回報，但其實忘恩負義最大的受害者，是那個忘恩的人。忘恩的人，所有的生活都是從零開始的空白一片，他沒有任何積累，過去所經歷的恩惠，不能成為他下一步的參考和動力，他沒有任何理由樂觀看待未來。你說這不是很糟糕嗎？

在人的層面是這樣，在與上主的關係上也是這樣，上主給了人各樣的恩典，如果我們通通忘記，吃虧的是自己。上主吩咐人不要忘記祂的作為，是為了人的好處，若我們記得我們所經歷過上主的恩惠和能力，我們對生命的方向會愈來愈清晰，對困擾人類的憂慮和恐懼愈來愈不當一回事，我們的生命，也因為自覺恩典的累積，而覺得愈來愈豐富。

美好的事，還是記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