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難而進的蒙召路

鄧明奇

進入神學院最後一年的學習，我回想神對我走上全時間服事的帶領和我對神呼召認識上的轉變，就不由得生出如同保羅一樣的慨嘆：「然而，我今日成了何等人，是蒙神的恩才成的。」（林前15:10）

「兩個小錢」的奉獻

1994年6月，我從中國大陸來到美國求學。此後幾年接觸過教會，但從小所接受的無神論教育，作科研養成的自認嚴謹邏輯的思維方式，心中的驕傲與自義等，都成為接受福音極大的攔阻。從加州大學博士畢業後，我到了中西部的明尼蘇達大學作博士後，並在幾個月後開始參與當地華人教會。感謝神，2000年6月，來美國正好滿六年的那天，我受聖靈感動而降服在神面前，和妻子接受了主耶穌的救恩。信主後我滿懷熱情，剛受洗就邀請帶領我們決志的姊妹來家裡輔導學習聖經，然後很快就形成了固定聚會的家庭查經班。回想那時我的服事，就如寡婦所能擺上的兩個小錢，雖微不足道，卻不被主輕看。接下來幾年間，我們在家裡接待了許多慕道朋友，其中不少人後來成為主內的弟兄姊妹，我也體會到服事神和領人歸主的喜悅。

由於所在教會人數不多，同工缺乏，我比較快地就參與了各項服事。服事家庭查經班之外，信主兩年後我就開始帶領團契，剛滿三年在教會作執事，然後是執事會主席。那些服事固然是出於回應神恩典的單純，卻有許多照血氣而不靠聖靈行事的時候。然而，當我有願做的心，神就照著我已有的悅納。感謝神，周圍信主比我早、屬靈比我成熟的弟兄姊妹們看到我願意服事，有追求屬靈成長的心，也從各方面很實際地幫助我。有位就讀神學院的弟兄和我早晨電話讀經禱告約有半年；有弟兄姊妹常和我分享交流如何默想神的話語；約兩年的時間，我和妻子和另外幾對弟兄姊妹固定每月有持續幾個小時的分享禱告聚會。漸漸地，我從憑著熱心服事轉變到更多為自己的服事禱告，也對於神以各樣方式在生活中的帶領更加敏感。

冒失許願的試探

信主四年多後，我越來越感覺神要帶領我離開當時的環境，但深信憑多年在公司作研究的成績，可以在同一個城市找到工作機會。誰知，幾個月的努力後，所希冀的公司職位並沒有著落，連博士後的職位也無法敲定。看來神要帶領我離開明尼蘇達了，但下一步要去哪裡呢？我不清楚，尋找工作的過程中也很沮喪與茫然。有弟兄姊妹基於我信主後對服事的熱心，建議我不用再尋找工作，直接進入神學院學習，走全時間服事的道路。但我覺得自己並沒有放下屬世一切的信心，也沒有得到來自妻子的印證。於是我求神讓我明白祂的帶領，能照祂的意思走，而不是按自己心意行。有天早上如此禱告後，我就讀到箴言第廿章24至25節：「人的腳步為耶和華所定；人豈能明白自己的路呢？人冒失說，這是聖物，許願之後才查問，就是自陷網羅。」

這兩節經文讓我豁然開朗：因為找不到工作而去讀神學院，就是冒失許願。神當然可能以這樣的方式呼召人，但我了解自己的光景：若沒有清楚的呼召，對事業成功的追求與渴望將成為以後服事的網羅。既然我的腳步為神所定，如果祂要呼召我全時間服事，就一定會讓我完全清楚。我不再為此糾結，接下來神奇妙地將在某大型生物技術公司的職位賜給了我。收到通知的第二天早上，我為以後的生活與服事禱告，然後讀到帖撒羅尼迦前書第四章1節：「弟兄們，我還有話說：我們靠著主耶穌求你們，勸你們，你們既然受了我們的教訓，知道該怎樣行可以討神的喜悅，就要照你們現在所行的更加勉勵。」我從中明白神對我下階段服事生活的帶領，就是要照著以前所做的服事神，並繼續尋求神的帶領。

先入為主的偏見

2005年9月底，我從明尼蘇達搬到聖路易市工作，並在當地的華人教會聚會。除了固定參加主日崇拜、團契和教會禱告會外，我很快就被邀請參與團契的服事。一年之後進入了教會執事會服事，負責教會的宣道事工。我也繼續帶領團契，教導成人主日學，舉行每月的家庭福音聚會等。再後來，參與講壇服事，以及去中國大陸短宣（帶領聖經培訓，或帶領高中生和大學生營會）。我在這些服事中經歷到神的作為，經歷到與神同工的喜悅，也得到教會弟兄姊妹們的肯定與稱讚。與此同時，我在公司的工作也蒙神祝福，作出了一些成績，並開始承擔管理的職責。儘管如此，我對追求事業成功的興趣越來越小，也覺得服事神才是生命最大的意義。當在工作、服事、家庭各方面似乎都很順利的時候，我和妻子都期望這樣的生活能一直繼續。

每逢聽到對全時間服事的呼召，我就對神說：我已經表示過會順服祢的心意，但既然祢的呼召還沒有臨到，那我就繼續等待吧。其實，這不過是為自己尋找的藉口，我也將妻子並沒有完全預備好當作另一理由。更重要的是，從心底我並不覺得讀神學是服事神所必需的。驕傲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多年的服事，比許多讀過神學的不見得少；以後帶職服事，或許還比牧師和傳道人更有果效。另外我還擔心，神學院的學習或許能使我增加許多知識，卻可能失去對神和對人的愛心。我所在的聖路易市有個名聲還不錯的聖約神學院，但我一直沒有心動，也沒有行動。回想那時的心態，雖說是在等待神的旨意向我顯明，卻又定意要按照自己所選定的道路走下去。然而，神的旨意不能攔阻，祂必然在所定的時候成就祂的計劃。

如同雲彩的見證

來到聖路易教會的第一個主日，我就認識了在同一公司工作的何世川弟兄，他在教會服事上參與很多，家庭、工作上也都有很好的見證，是許多人的榜樣，也很快成為我屬靈上的良師益友。此後幾年我們在服事上有許多配搭，我們甚至有同樣的想法，等到孩子長大後就可以獻身全時間服事。不同的是，他不只是如此想，也已經在神學院接受裝備。然而，2009年9月，也就是他被按立作為教會長老幾個月後，他在教會差傳年會上帶領詩歌敬拜時突然中風，接著被診斷有惡性腦瘤。此後兩年多裡，他接受了化療與放療，腦瘤短暫受到控制，卻在2011年復發，並於2012年2月被主接去。

在腦瘤短暫得到控制的半年間，他註冊成為全時間的神學生，並克服化療與放療帶來的副作用，選修難度極大的希臘文。他期盼盡快完成神學裝備，以進入全時間服事。然而，神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讓我有「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的感嘆。在他生病到被主接去的兩年多中，看到他面對死亡時不變的信心，和願終生為神所用的忠心，我的信心也得到提升。他不止一次鼓勵我：盡早回應神的呼召，為全時間服事接受神學裝備。因此我在2011年下半年申請入學聖約神學院。

我所在教會的周宇定牧師，多年前辭去工作進入全時間服事，謙卑地服事眾人，忠心地教導神的話語，喜樂地傳揚福音，也一直是我的榜樣。尤其是2011年冬天我們結伴去中國短宣，在幾個星期的朝夕相處中，我對他為福音而活，以服事神為喜樂的生命有更多認識。從他的服事中，我也越來越認識到接受神學裝備的必要性。神在那幾年中也改變了我的妻子，她從當初對我全時間服事的擔心、畏懼，與不情願，變得越來越理解和支持。2013年4月某次牧師信息後的呼召中，我們一起回應，委身於全時間服事。隨後我接受了教會提名，被按立作為教會長老，擔當教會更多服事和牧養的職責。

萬事效力的恩典

2013年秋，在神學院的第一個學期，我只選修了一門課，卻因為對專業詞彙的英文不熟悉而遇到不少挑戰。想到完成學業需要修完40多門課共90多個學分，就更不知道將要哪年哪月才能完成。感謝神，在適應期之後我選課的進度漸漸加快。如今五年過去，我已經修完了80多個學分，在2019年5月就可以畢業。神也同樣保守看顧我在公司的工作，讓我能夠有效率地完成所承擔的任務，所負責的項目都能進展順利。能做到全時間工作，又在神學院學習，還能在教會有許多服事，完全是出於神的憐憫和祂「你的日子如何，你的力量也必如何」（申33:25）的恩典。

神學院接受裝備的這幾年，我最覺寶貴的是在服事上難以忘懷的經歷。我剛被按立作為教會長老後，教會就開始經歷風波、紛爭，甚至分裂。直到現在，教會也並非真正合一。有些弟兄姊妹看到教會發生的這一切，和過去幾年我所承受的，好奇我是否依然決定以後全時間服事。我很感恩，甚至有些詫異的是：經歷這些後，我全時間服事神的心志沒有改變，反而更堅定。當然不是沒有過相當沮喪想要放棄的時候，但神總以祂的方式讓我認識到：既然目前的服事是神所呼召的，我就應該順從祂的帶領，而不是遇到困難就逃避退讓。這不是出於我的信心，而是神的恩典。既然一切都有神的主權，就一定會「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羅8:28）

教會風波之後，我的服事變得更為繁重。過去一年多來在教會沒有中文牧師的情況下，更要負責協調各項事工、關懷探訪及每月兩次的講壇服事等。奇妙的是，忙碌中我越來越體會到「如此忙碌，豈能不花更多時間禱告」的屬靈道理；我越來越感到自己的有限，以及凡事尋求神和倚靠聖靈的必要；我也學習將自己的重擔更多交託，從而能在不容易的服事環境中依然常有喜樂平安。全時間服事的道路並不容易走，我知道未來的服事中肯定會遇到各樣的困難和挑戰。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幾年服事所經歷的乃是神對我的裝備，和我在神學院接受的裝備一樣。感謝神，這樣的經歷中，我更加明確了神對我的呼召，也更堅定了為神國利益而不為自己利益，討主的喜悅而不是討人喜悅的服事心態。詩篇第八十四篇5至7節的經文一直在激勵著我：「靠祢有力量、心中想往錫安大道的，這人便為有福！他們經過『流淚谷』，叫這谷變為泉源之地；並有秋雨之福蓋滿了全谷。他們行走，力上加力，各人到錫安朝見神。」我深信在未來的路徑上，必將同樣多有恩典，滴滿脂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