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在河中，刺在心中

方華

近幾年有一本書，原著是日文的，出版後大受歡迎，連續幾年在暢銷書排行榜上。二○○六年台灣推出中譯本，一個星期就躍登暢銷書排行榜冠軍，而且繼續長期熱賣。次年中國大陸推出簡體版，也是大受歡迎。這本書名叫《佐賀的超級阿嬤》，作者寫述他小時在大戰後跟外婆生活的回憶，雖在物質匱乏的日子，但他覺得成長的過程很幸福，深深感謝外婆讓他認識到幸福取決於自己的態度。

作者被帶到外婆的居所時已是晚上，翌日他看見屋旁的河面上，架著一根木棍，原來那是外婆用來攔截漂流物的工具。撿拾從上游漂來的木片和樹枝，曬乾後就是燃料。外婆說，這樣一來，河水可以保持乾淨，他們又得到免費的柴火。很有現代資源回收保護環境的意思。不單如此，上游有個市場，形狀奇怪賣不出去的蔬菜，都會被丟進河裡，還有為市場內店鋪洗菜的大嬸失手跌落水中的蔬菜，一一成為他們日用的食物。河流就是他們的超級市場，免費送貨上門。

這一條小河和河面上的木棍，令人思緒連篇。當然，那個時代山林河道很少被污染，窮人在大自然環境中仍可以蒐集食物。兒時我的見聞也是類似，在沙灘摸蜆、海邊釣魚、上山採野菜，都是平民幫補之計。佐賀阿嬤那一根木棍，不但帶給他們食物和日用東西，更攔截了多少有用之物，不致隨流失去。

在人的心靈中，也有這樣一根木棍，攔截汩汩而過的意念。不過情況有時候就複雜得多了。

聖經記載使徒保羅說自己肉體上有一根刺，他三次祈求上帝讓這刺離開他，但上帝的答覆是︰「我的恩典是夠你用的。」也許在他祈求的時候，上帝已把恩典賜給他；也許在他祈求後，他才發現。人注目內心的刺，就會看不到恩典；若注視在恩典上，刺的存在就不明顯了。而更高深的層面可能是：看出刺就是恩典。

所有令人內心痛苦的都是刺。人類最擅長推諉，往往厲聲指斥，上帝在哪裡﹖為甚麼要難為我﹖

內心的刺，可以成為佐賀阿嬤放在河面上的木棍嗎﹖它要攔住心河中的種種漂浮物體，讓你把它們停住，一一細察，有些是有用的東西，有些是要加工的材料，也不免有真正的垃圾，不可以讓這些垃圾隨便漂盪，那會令河水不潔，既然已攔住了它們，就得好好清理。若是這樣，木棍或刺的存在就變得十分有意思了。上帝讓人生命中有刺，並非無因。甚麼都沒有的河，既不可能存在，也是乏味之極。人心波濤翻湧，心中的刺，正可以幫助我們澄清混濁，面對內在的真相。刺與恩典，原是並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