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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恕

潘经

衷心感谢上帝!圣经的谆谆教诲,不但洗净了我五十年长的“深仇大恨”,更指引我鼓起无限勇气,拿起这封尘了多年的秃笔,来剖白这段“如烟往事”,以感谢上帝的恩典!

我的家庭

我生於小康之家,成长在动荡年代。我家在广东东江一个叫公平的小墟镇上,是四代同堂卅馀人的大家庭。父亲早逝,慈亲掌家。我有五兄长(一亡故)和两个姐姐,分住两间祖屋。家里经营百货批发和门市,以及出入口贸易。营业网遍及香港丶广州丶汕头丶汕尾及东江一带。

在抗日战争和国共内战期间(一九四五至一九四九),我家是全力支持共产党的,原因是:一丶不满国民政府贪污腐败,官员公开勒索丶军队抢掠丶苛捐杂税丶治安恶劣,已不像一个政府。二丶东江共产党改编於早期抗日游击队,政治委员刘夏帆是我母亲谊子,关系密切。在国共内战期间,刘经常带三五兄弟出入我家。当国民党全面剿共,共产党处於极艰难时期,我家大力支持:专船(机动渔船)由香港运回冯强胶鞋丶雨衣丶塑胶布丶药品丶衣服丶乾粮……等,多次整船整批无偿奉赠。三丶我有一位世伯锺贻谋,一九一六年参与第一次共产大革命(俗称十六年革命),十分轰烈,後来失败,走避南洋。锺於一九四九年底全家光荣回国,暂住我家,不久得人民政府安置。如前所述,可明显看出我家的立场是共产党的全力支持者。一九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刘夏帆就任海丰县第一任县长兼县委书记。我家受勋为“地区开明人士”和“地方人民代表”。

一九五○年,毛泽东继“镇压反革命”运动,大批杀戮异己分子後,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世伯锺贻谋暗地里劝我母亲:要尽快“分家”,把财产分散;并叫家中主要成员快移居香港海外。但母亲舍不得分拆掉这四代同堂的温暖大家庭。同时自忖:县长是谊子,何况我家一向全力支持共产党,起码有功有劳。再说,我们向来奉公守法,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相反地,我家在疫症时派药丶饥荒时派米丶对公众事务出钱出力等等,都是全镇皆知,素获乡亲邻里好评的。因此,母亲没有接受世伯的建议,继续维持平淡的大家庭生活。

风暴前夕

不久平静的小镇上,街头巷尾传来尖锐刺耳的革命战斗歌曲,渐渐,喇叭传出了粗暴的叫嚷声,整天喊叫着斗争地富丶铲除恶霸丶消灭阶级敌人。街上出现三五成群,赤裸上身,高卷裤筒,手执小红旗的农民,一路叫喊着斗争丶打倒丶消灭的口号;一群群没穿制服,荷枪的民兵在镇上穿街过巷。之後,关帝宫广场前,戏台上站着一排凶神恶煞的“土改”干部,高呼口号,宣布土地改革运动开始,并拉出一个全身捆绑着的恶霸,在台上被民兵拳打脚踢的群殴,直至他倒地而亡为止。此後,日日不断的公审大 会丶斗争丶打死人……。

一天,广场贴出了布告,宣布本镇各户的“家庭成份”。我家被列为“工商地主”。这时,镇上每天都押解着被斗的人游街示众,之後带到广场上殴打斗争。时不时在斗争後,有大卡车捆缚着几个人押到镇郊去枪毙!枪毙的场面十分恐怖:两排民兵列队走向卡车,一路吹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行刑喇叭,刑囚被捆绑在卡车上,一路哭喊,叫着:“阿妈!冤枉!”。另外罪行轻微的,不押广场公审,捆绑到“土改”总部斗争。

自从公布了家庭成份後,我们全家日夜在诚惶诚恐中度日!母亲後悔没接受锺世伯的劝告。在十分无奈的情况下,以办理商务为掩护,大哥连夜逃到武汉丶上海一带流亡;二哥藉口医病,秘密住进广州北郊纪劬劳医院;母亲也正准备叫我逃离家乡,到广州升学。这时,以三哥留守在家,五哥留在汕尾掌管商务。

谁知,我在逃亡前两天,连同三哥一起被农民捆绑,带到“土改”总部,一横眉怒目的干部,恶视着我们;两旁站着民兵农民,虎视眈眈。干部大力拍打木台,毫无内容的恶骂了一番,叫我们叩头赔款。三哥说,我们没有犯罪为何要叩头赔款?话未说完,两旁民兵飞起巨腿拳头,三哥满脸是血,扑倒在地。我扑上去想扶三哥,冷不防飞来巨掌,我只见满天星斗,昏倒地上。最後当然是母亲奉上了赔款,我们才得释放回家。接着更激烈的斗争才开始。我被母亲安排逃到广州升学。三哥在家捱斗争,三天一小斗,五天一大斗:拳打脚踢丶跪玻璃丶灌水丶倒吊丶挂牌游行丶高帽扫街丶扮 狗示众…… 斗的死去活来!

家破人亡

就在土改恶斗时期,毛泽东又发动了针对工商界的三反丶五反运动。在共产党指使下,我家在汕尾的商铺雇员 (大多是我们的亲朋及前来投靠的人),一下全都变为仇人,声言遵照毛主席和党的教导,站稳立场,彻底斗臭斗垮资本主义阶级敌人。可怜五哥惨受日夜斗争虐待,硬被指证偷税丶漏税丶瞒税及诸多无中生有的罪名。惶恐艰难的日子涯了两年多。二哥在纪劬劳医院给抄了出来,押解粤北英德劳改农场改造。五哥被押解东北哈尔滨劳改场劳改四年。商铺丶物业丶货品丶财产全部没收扺税。最惨是三哥,在受尽折磨催残下,终在一次受斗後,回家卧床两天就死了!斗争并没因三哥的死而停止。他们捆绑了我母亲去折磨。可以说每次的斗争,我们都要付出一笔巨款,到这时,家里早已榨清榨尽!可以变卖的丶稍稍值钱的,甚麽都没有了。但还迫付巨款“退馀粮”!迫不得已,将香港办庄和广州办庄的财物丶设备变卖,悉数调回清付!但“土改”队还不相信我家已清尽,继续吊打我母亲。在前煎後逼丶苦撑苦捱下,母亲已无法再承受,胃溃疡大出血,卧床两天就逝世了!最可悲的是,我连母亲逝世都还懵然不知!

最後,我们家已山穷水尽,三餐不继,借贷无门。嫂嫂们各自为饥饿子女偷偷摸摸求助娘家亲戚。不久,“土改”队宣布我家“扫地出门”,祖屋丶物业全部充公全家剩下廿馀妇孺,每房只准携带两个麻包,泣啜着离开这曾是温暖的大家庭!扫地出门後,各嫂子带着子女,四处流浪求生,辛酸苦楚惨不堪言。我大哥逃避受斗,四处流亡,终用尽盘缠,躲回广州,又给共党特务抓起,押回公平,在斗争大会上,被十馀农民用木棍活生生在台上打死!这是我家被“扫地出门”後的事。

苦难岁月

我是全家最幸运的一个。自与三哥被农民捆绑和殴打回家後,母亲就塞给我一些钱,叫我连夜离家赴广州升学。这年我十六岁,从未离开过家。临走前母亲为我拾掇衣物,含着泪交代我好好照顾自己;再三吩咐起居饮食。临行前紧搂着我,呜呜泣啜,说,不知何时能再见,也许是在她墓地上,叫我有志气做人……。我阵阵心酸,忍不住哭喊起来。谁知,这竟是慈亲与我的诀别!那天晚上,我和母亲都没有睡,天蒙蒙亮就 离家起程。

我到广州後,暂寄住友人家,日夜补习课业。两年後投考大学,获派在联合大学修读企业管理。这时,我带来的一点钱早已用完,靠变卖我五哥存放在办庄的一些物品为生。後连上学代步的单车也卖了,每天要预早两小时步行上学,往往两个面包要捱度一天……。

我写信给马来西亚的舅父,他很快汇款接济,并叫我专心读书,他会每月汇五十元坡币给我。这时,学院查出我的家庭成份,把我定类为“地主子弟”,取消我原有的助学金,要我写书面检讨。我检讨了三次,“政教会”仍不通过,提出批示:“必须划清敌我界线,断绝家庭关系!不然,马上停学。”逼不得已,我写了一 张与家庭划清界线的保证书,以後再不与家庭联系。

不幸的事接二连三,舅父支助我约一年後,他在马来西亚的商店遭火灾,全部付之一炬。舅父受伤住院,不久就逝世。那是表哥给我的来信,以後也不能照顾我了。我又陷入经济困境。经过多方努力筹措,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放弃学业。很快的,学社丶学术组的同学都知道了,她们多数是华侨子弟,纷纷筹款,代我缴付学费丶杂费和邀我食宿……。终於助我完成了学业。

毕业前,学院“政治教育委员会”须鉴定学生个人档案以分配工作。同学们都顺利鉴定了,惟独我不能通过。鉴定小组召开了三次评定辩论会,实际上是另一形式的斗争会,要我作自我交代丶思想批判……终以“留待察看,再作定论。”作鉴定。

那是一九五四年,在统一分配工作前夕,我间接收到从家姐转来的简短家信,称说母亲在“退馀粮”受斗争後已逝世!因没钱安葬,暂埋在镇北山旁田畦边。因我不能直接与家庭联系,家姐的来信已是半年前的事了!

我震撼地颤动着手,潸然泪下,悲痛地思念我的慈亲,我最敬爱的亲人!想起离别前夕母亲最後的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也许是在我墓地上!……”我号啕痛哭,顿足骂共产党毛泽东灭绝人性,太无天理!我发誓要报此深仇大恨……。同屋的知交同学(华侨子弟,基督教徒)劝解我,事情已成过去,痛哭无济於事,何况我给“政教会”的检讨是划清敌我界线,坚决与家庭断绝关系;而且毕业鉴定还未通过,随时可能不获批准分配工作。最後她叫我不要公开母亲的事,在房里偷偷地哭,她替我向学校告两天病假。

右派份子

一九五五年春,我在海南垦殖场被调到广西南宁,在广西僮族自治区总工会任垦殖工会财务组长。五七年夏,毛泽东继整风运动之後,发动“大鸣大放”。声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号召知识份子帮党(指中共)整风。承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我是绝不相信毛泽东的。但是,自从母亲无辜冤死後,我耿耿於怀,无时不仇恨毛泽东,一直想找机会控诉,为母亲伸冤,不然死不瞑目!现在正是控诉的机会。於是,我毫不犹豫,连续以“政治运动的里里外外”为题,鸣放了十二张大字报,集中批判“土改”丶“三反五反”冤枉好人,滥杀无辜。以我家实例加以证实,提出平反。

两个月後,广西僮族自治区总工会,传达了党中央毛泽东指示,指出两个月来,潜伏在干部队伍里的阶级敌人 ──右派份子,藉大鸣大放机会,进行猖狂反扑,企图复辟资本主义,夺取党的政权……宣布全党立即进行反右斗争,要清除掉牛鬼蛇神!於是,一场轰轰烈烈丶迫害全国知识份子的“反右运动”开始了。我当然成为反右斗争对象“黑份子”。

共产党的斗争,不是理性的辩论,而是毫无人性的狠毒流血摧残。手法采用打骂丶侮辱丶饥渴丶疲劳丶车轮式斗争,以及恐吓斗争等等。我捱足三个月断断续续狂暴摧残,心疲力竭。精神崩溃;整天恍恍惚惚,像条活尸。我终於病倒了。但并不获宽容,仍受尽百般折磨,直至在斗争会昏迷,才停止侮辱虐骂。终於,机关党部反右小组召开了胜利大会,宣布了右派份子名单,定罪为“反党丶反社会主义丶反人民右派份子”,连我在内共十人,随即押解广西东北山区,源头劳改农场,进行劳动教育。

劳动教育比劳动改造更惨,“劳改”有期释放,服刑期间不受斗争。“劳教”则如无期徒刑,要洗脑改造直到党部满意才能释放;改造期间须不断检讨学习,也就是继续受侮辱斗争。正为这样,使身为知识份子的右派份子尊严扫地,人格受辱,纷纷自杀了结!和我一起押解源头劳改农场的十名右派份子,一名吊死;一名写了“尊严成蛇鬼,人格永清高!”跳崖自尽;一名作了一首诗:“菩提不是树,明镜亦非台,原来无一物,何事惹尘埃?”上吊自杀。我是第四个。

上帝拯救

在大鸣大放时,我已作了思想准备,准备遭斗。过去的历史清楚告诉我,在一个紧接一个的政治运动中,纵使我置身事外,与运动毫无关系,也要受到大大小小的批判及种种检讨。原因不是我惹事生非,而是我个人档案里的“家庭成份”──“资本家地主子弟”的出身。在这个充满戾气丶杀气腾腾丶以恨的文化为本的共产主义社会,是不能得到宽容和立足的!所以,我对自己的大鸣大放,绝不後悔;对被划为右派份子,也是在意料中事。

在源头劳改农场的“劳教”,非常艰苦。我们要干很重的体力劳动:上山砍树丶搬运木材丶入窑烧炭丶出炭以及修筑水利工程……。工作十分辛苦,而粮食却不够,每月三十市斤杂粮米丶四两油……。长期处在饥饿状态下捱日子。在精神上,更令我感到痛苦:既然已定了罪,作了判决,为何又要藉“教育”名堂,继续无休止的侮辱践踏?强权无公!我感到十分无奈!我开始对自己前景动摇丶绝望!这艰难辛苦的日子捱了三年。到第四个年头,我已心灰意冷,没有再捱下去的勇气,摆在前面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此同时,我的健康也逐渐恶化:肺炎又发作,不断猛咳,痰里混着鲜血;胃也剧痛起来;由於营养不良,两脚水肿不消。精神和健康,都给我很大很重的压力。我自问:再捱下去还有希望吗?这样生存又有甚麽意义?母亲在送我离家时不是盼望与我再见吗?何必要她在墓里等?现在不就可以了?我起了自杀的念头,准备放弃那虚无缥缈的期望!於是写了简短遗书,希望遗体能安葬在母亲墓旁。然後,小心地把遗书放进藤箧里。

这藤箧是我毕业在分配工作时,一位女同学送我的。她是台山归侨,全家是虔诚基督徒。我曾经在放假时到她家作客。她家墙上挂着十字架,贴着圣经金句,书架上放着多本圣经。她对我说:“你如多读圣经,就会领会上帝的大爱。”接着说了耶稣钉十字架的故事,又递给我几本福音单行本和福音单张,叫我带回慢慢看。她一家人都很和蔼可亲,让人感到很平和善良,谈吐间也表现出亲切和关怀,在这里我感受到爱和温馨。对比於社会上,周围那紧绷着脸孔丶戾气迫人丶叫打喊杀的市井百姓,判若是爱和恨两个世界的不同人类。同学一家给我留下良好的深刻印象。我想:这就是上帝的力量;是上帝种植出来的花果。过了些时,同学谈起教会,问我对基督教的观感。我告诉她,对基督教有崇敬意念,决定出社会做事後,会跟随信主,要做虔诚的基督徒。

当我决定自杀,把遗书放进藤箧时,藤箧夹层露出一张已褪色的“信耶稣得永生”单张。这单张是我决心要信耶稣而留存下来的。我一时呆住了,连续想起同学一家的那一幕 幕往事⋯⋯ 脑子里展开了强烈的思想纠缠。我问自己,不是与同学说定了要信耶稣吗?我还说要作个虔诚基督徒呢!我既然要活在上帝的大爱世界里,却为甚麽现在就轻易放弃,而毫无意义地选择了自杀?自杀了,我还能有机会完成做基督徒的心愿吗?现在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捱过黑暗,我就有机会新生。单张的十字架上给我露出曙光;我看见上帝给我指 引出那光辉的康庄大道。

一股生存的斗志,强烈地扑灭了那消极绝望的情绪。我放弃了自杀行动。主耶稣基督的十字架拯救了我。

逃亡香港

一九六二年春,我的健康已很差,撑着拐杖到劳改场医疗站看诊。医疗站刚调来一对医士和护士夫妇,两人刚巧是以前我在省工会时培训班的学员(我当时任工会财会培训主任)。我告诉他,想回广州医病。他点点头,表示会想办法帮我。三天後,护士送给我一张到广州人民医院检验肺结核病的证明,我凭此向场部请假,获得批准两星期病假,我连夜兼程回到广州。

这时,在粤北英德“教育改造”的二哥和在东北哈尔滨﹁劳动改造﹂的五哥都先後获释,回到了广州,他们为我接洽了逃亡香港的“带路水客”,安排让我逃出生天。我跟“水客”由广州到东莞太平,日躲夜行,避过解放军边境哨站,走荒山小径,潜入香港新界老树岭,逃避边界英军追捕。在英兵放军犬向丛林搜索的千钧一发之际,我合眼祈祷,求上帝解救我於危难,给我有重生机会,赐我获得自由。感谢上帝!军犬弃我而去;“水客”却被逮捕。上帝赐给我力量,帮我克服重重困难;排除了险阻障碍。历经十天苦斗艰辛,终於五 月廿四日成功扺达香港巿区。

我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我四叔父(住九龙)是基督徒,我开始跟他到教堂崇拜,一有空就阅读福音书籍,也阅读圣经。

到香港的最初几年,我经常发恶梦,梦到家人及我被斗打和遭受百般折磨,每次惊醒,全身冷汗!我经常想念无辜冤死的大哥和三哥;更怀念我离家时头发灰白的母亲,她一生慈善,素受邻里赞颂,却也要捱斗致死!我每每热泪盈眶,辗转不能入眠。基於这原因,我怀着深仇大恨的激动情绪,开始用笔杆向毛泽东丶中共报复。从一九六三年初开始,我在《香港时报》写“铁幕秘闻”丶“劳改生涯惨绝人寰”;在《星岛日报》乡情版写“此恨绵绵无绝期”;在《星岛日报》读者论坛和读者之声丶《明报》自由谈以及《天天日报》天天论坛等,写抨击毛泽东苛政残民丶倒行逆施,制造阶级丶滥杀无辜等等铁的事实。这样一直恶骂了两年多!後来,多接近上帝;多听了道理丶多阅读圣经,渐渐领会到上帝的意旨,知道自己违背了上帝的道,才渐渐减少,以至停止了谩骂。

认识罪恶

到香港後,短短一年内,我的肺炎丶胃病和水肿都相继医好了,身体恢复了健康,精神也充沛。星期日,我尽量放弃一切兼职工作,到教堂崇拜听道。有次,牧师讲罪性,说凡人皆有罪。我很不以为然,在四叔家讨论起来。我问叔父:“我有甚麽罪?你能指出我的罪吗?”叔父默然不答(也许不便直说)。我却自以为是,毫无悔意。其实,是我远离了上帝,愚昧无知。另方面,虽然我长期到教堂做礼拜,听牧师讲道,却始终没参加慕道班(信仰学习班),未能受洗,这是我远离上帝的基本原因。我除了工作忙,另一原因是工作流动性大,经常出差。这样一拖再拖,直到退休,才於公元二千年三月,在美国休士顿受洗,完成多年心愿。受洗後,更接近上帝,多听了道理,也多读圣经和福音书籍,渐渐领会到上帝所指的罪性。再检讨自己,深深感到惭愧。圣经对罪性的提示很多,其中有:

“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亲怀胎的时候就有了罪。” (诗篇五十一5)

“存邪僻的心,行那些不合理的事;装满了各样不义丶邪恶丶贪婪丶恶毒;满心是嫉妒丶凶杀丶争竞丶诡诈丶毒恨……悔慢人的丶狂傲的丶自夸的丶捏造恶事的丶违背父母的丶无知的丶背约的丶无亲的丶不怜悯 人的。” (罗马书一28至31) 都是罪。

圣经又说:“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 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马太福音五39)

“只是我告诉你们,要爱你们的仇敌,为那逼迫你 们的祷告。” (马太福音五44)

“你们站着祷告的时候,若想起有人得罪你们,就 当饶恕他。” (马可福音十一 25)

“总要彼此包容,彼此饶恕…… 要存着爱心。” (歌罗西书三13至14)

上帝谆谆教导着我;圣经引导丶鞭策着我,我对自己过去那满腔怨愤,一心要报仇雪恨,感到愧疚。我像看到自己那铁青着脸丶青筋暴涨丶满腹是恨的丑恶面目!我想:大陆社会在毛泽东统治下,那充满着戾气“恨的文化”,不正是我的写照吗?

我作过多次反思:恨的根源是缺乏宽容,没有饶恕心怀,基本是不领会上帝的大爱精神,不配作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於是,我决心改过,时常以上帝的话告诫自 己丶督促自己。现在,我觉得心灵平静,再不存仇恨意念。我饶恕了中共,饶恕了毛泽东…… 。

求上帝保守

中国大陆在一九四九至七六年毛泽东统治时期,是中国近代史上的悲惨年代!也是无法无天的黑暗时期。这期间中国大陆百姓艰苦捱度着无奈无助的动荡岁月,因苛政而“非自然死亡”的人口,数以千万计!我的家庭,只不过是千万个不幸家庭之一。我身历其境,至今事隔多年,偶然忆起一二往事,犹心有馀悸,不堪回首。惟有黯然垂泪,暗自嗟叹:这就是独裁暴政的 祸害!

祈求上帝保守,佑我中国,赐予领导层政治智慧,切实进行政治改革,给全国人民实现民主自由,国泰民安;与世界各国融洽相处,永久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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