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功不如認罪

朱泓

我曾經自以為比許多周圍的人更有資格成為神所眷顧的人，因為我誠實、善良，從不加害於人，也不佔人便宜；因為我正直、疾惡如仇，從不做違反道德、良心或法律的事；因為我從不跪拜任何偶像，無論是菩薩還是關公；因為我有自信，從不求籤占卜、燒香磕頭；因為我淡薄名利，遠離物欲，從不妄想非分之財；因為我珍惜家庭，尊老愛幼，從不敢逾越界限。許多人都說我是難得的好人。

很久以來，我一直不明白為甚麼神的光輝遲遲未能降臨到我的頭上。直到我讀到新約聖經路加福音十八章，才恍然大悟。

在這裡，耶穌講了一個比喻，說：「有兩個人上聖殿去祈禱：一個是法利賽人，一個是稅吏。法利賽人站著，禱告給自己聽，這樣說：『上帝啊，我感謝，我不像別人勒索、不義、姦淫，也不像這個稅吏。我一個禮拜禁食兩次，我的一切都奉獻十分之一。』稅吏卻遠遠站著，連舉目望天也不敢，只捶著胸說：『上帝啊，開恩可憐我這個罪人！』」

耶穌說：「我告訴你們，這個人（稅吏）回家去，比那個人（法利賽人）倒算為義了。因為，凡自高的，必降為卑；自卑的，必升為高。」

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常說，好人不一定有好報。我也說過。說這話的人有幾分沮喪，也有幾分抱怨。那個法利賽人也會抱怨。你瞧，他做的事情看上去都是對的，都是符合上帝的教義。他按規矩奉獻，他按道德、律法去處事，他感謝上帝。難道他甚麼地方做錯了嗎？為甚麼上帝並不特別眷顧他，反而欣賞那個稅吏呢？這些抱怨的人把自己算作好人，比周圍的人好；想不通為甚麼一些道德上、行為上似乎不如他的人，在生活的道路上似乎十分得意，好像永遠順利，好像有上天永遠的關照。他們在祈禱的時候，不忘向上帝邀功，不忘向上帝提醒自己做的好事。

其實，在很多情況下，好與壞只是自己對自己的評價。自己認為自己不錯，與眾不同，理應得到與眾不同的回報，至少不能比別人得到的少，那是高舉自己了。真正的評價應該來自上帝。只有上帝才有至高無上的權威和公正的評判。在上帝那裡，人（包括所有人──人的群體，每個人──人的個體）從一開始就是罪人，沒有一個人可以在上帝面前說他自己不是罪人。這個罪既是原罪，也是最廣義的罪。儘管一個人不殺人放火，不姦淫偷盜，但他仍無法擺脫世俗的行為，做到像出生嬰兒一般的純潔。所以，活著的人，其實沒有完全的好人。套用一句中國的經典語錄：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不做壞事。

做一個好人，當然沒錯。做一個好人，卻由此生出一絲居功不羈的念頭，當然有錯。上帝看重的不僅是做對了事，更重要的是以罪人的心態和身份向上帝乞求寬恕。你瞧，那個法利賽人「站著，禱告給自己聽」，活靈活現地顯示了想與上帝平等對話的態度。一個世俗之人，儘管按照世俗標準是個好人，如果在上帝面前沒有謙卑到五體投地，沒有謙卑到戰戰兢兢，沒有謙卑到忘掉自己，沒有謙卑到給上帝吻腳尚覺不配，他所做的一切單為表彰自己，就沒有意義，沒有價值。在上帝的眼裡，表功不如認罪。

反觀那個稅吏，路加福音用幾個短而有力的詞來描繪他的舉動：「遠遠站著」，「不敢」，「捶著胸」，「可憐我」。每當我讀到這裡，我就會想像到，一個謙卑、虔誠、被上帝的偉大所震撼、為自己的罪而痛不欲生的人。他真誠的認罪一定會把他引領到服侍上帝的道路上，也一定會指引他做世俗的好事。認罪是本源，認罪後必然按律法行事。只是按律法行事，沒有認罪在先，是本末倒置。做了好事，卻把好事歸功於自己，只會導致沈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