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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照亮死阴人

李敏琦

我的老伴吕璋退休前,在中国大陆一家国营中型企业当领导。他坚持原则,喜欢学习,爱好广泛,对人诚恳,和群众打成一片,深得职工佩服和尊敬。他们说:“吕书记有水平,不摆官架子,是我们的好领导。”因此找他解决问题丶反映情况的人很多,我家常常高朋满座。

我们有四女一子,在璋的影响下,孩子们品德端正,人缘很好,有的在大医院做麻醉师丶护士,有的做会计主管,还有两个在外国读研究所。

一九九七年五月,璋突然咯血,确诊是肺癌晚期。这意味着死,意味生命马上要结束了。真是晴天霹雳,祸从天降,我无法承受,每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心神不宁,像霜打的小草提不起神。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要被死神夺去,我怎麽办呢?拿着片子,跑遍各大医院,找名医高手丶权威专家,幻想找到“灵药仙丹”,救璋化险为夷,起死回生。然而,腿跑僵了,腰跑酸了,恭维话说尽了,高手们异口同声一句话∶“癌症晚期没治疗价值,最多活三到五个月,病人想吃什麽,给买什麽。这种晚期病人,我们见多了。欧美发达国家也没办法。”冷冰冰地交了底,彻底失望了。我本不相信有神,此时此刻,极盼望有一位活神降临,救璋的性命。每天心惊肉跳地消极等那可怕的日子真吃不消,我砸锅卖铁也要积极给璋治病,说不定出现奇迹。

烈日炎炎,我马不停蹄跑到肿瘤医院住院部,遭到冷遇丶白眼。众所周知,我单位是亏损企业,医院怕我们缴不起住院费,藉口说没床位。我说病人是老干部,住院费单位必保,这才安排住院。要想得到好的治疗必须花明白费送红包,这已是不成文的规矩。我儿子回国探亲,是基督徒,周三来医院,恰巧是疗区主任查病房例日,一大帮医生护士,查到璋的病房,主任用听诊器为璋听胸,经治疗医生汇报病情,又问病人感受。查房结束,我儿子热情礼貌地说∶“郭姨,您好。”指着璋说∶“这是我爸爸。”大家都惊奇,我也莫名其妙。原来这位郭姨是病区一把手,是中西医结合肿瘤教授,是儿子挚友的妈妈。太戏剧性了!从此璋的治疗方案必由她过目批准,在医院做B超丶拍CT片丶心电图检查大开绿灯,说璋是主任的病人,在疗区内刮目相看,给予许多方便。

治疗很苦,每天大把大把地吃药,打点滴,病痛加上精神负担,苦不堪言,终日满脸愁容,过着灰色无望的日子:一苦是住院费单位不能立刻落实,二苦是有些老友不来看他,他想叙旧,难舍旧日的下属。现任领导来看他,口中说有什麽困难找他,但找他解决住院费时,反倒要我们自己想办法。而璋的住院费落实得非常困难,多次不给解决,无奈,我写信求助慈善单位和红十字会救济院。璋做领导时,宾客盈门,退下来,门前冷落车马稀。病房中,我俩相依为命,没有喜乐。一九九七年六月,儿子在病房中组织我们三人天天查经,从路得记丶马太福音丶约翰福音丶路加福音丶腓立比书,到彼得前书,我们三人一章章,一节节地领会经文含意。学完一段,谈体会收获。我要求迫切,通过学习,思想变化很大。璋和我相比,有一定差距。起初祂认为没有神,不紧不慢地说∶“一切信神的人,都是找精神寄托,愚昧无知,要让我信神,很难。这个弯子不好转。我做政治工作几十年,信仰马列主义丶毛泽东思想丶唯物主义世界观早已定型,对党忠诚不二,科学是不信有神的。”又说∶“宗教这问题很复杂,我还要仔细想想,为什麽牛顿也信上帝?”璋在矛盾中求索,思想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有一次他说∶“世界真奇妙,天空那麽多星球,自转丶公转不会发生碰撞,万物这麽有序,不会是人们所说的自然现象那麽简单,一定有一位神,设计指挥着。人看不见罢了。”

我们连续查经两个多月,终於认识了神,接受了这位真神。一九九七年八月廿三日,我们向上帝决志祷告,敞开我们的心,接受耶稣基督。九月一日,三女儿把病房浴池刷洗得一乾二净,并蓄水,我儿子为璋和我施浸。我们全身浸入水中,猛地出来,洗去了旧人,换了新人,归主了,得救了。自那天起,我俩双双成了上帝家里的儿女,从此圣灵永驻我们心怀,永远不更改。这一浸是我俩人生的大转折,宣告无神论在我们思想上破产,接受救主耶稣为我们的主。我们和世人有别,成为上帝家的一员,是尊贵的祭司,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要遵上帝旨意行。

有一次,女儿买了桔子,璋把桔子拿在手中端详审视,剥去皮,露出桔瓣,兴高采烈像个孩童发现秘密似的,招呼说∶“快,快,你们过来看。上帝造的桔子多麽好。圆鼓鼓丶金黄的皮,像抹了油发亮;八个瓣,排列整齐均匀,紧挨在一起,掰开瓣不破,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有人说植物生长是自然现象,那自然现象又是从哪儿来的呢?”璋爱吃桔,每到秋季一箱箱买,谁也没这样和圣经联系注意到它。吃桃时也议论,桃尖红红的,果身白中带绿,上帝造的桃子真美丽。自从学习圣经,璋无神论的思想已经消失,病痛时,求上帝帮助,呼唤上帝与他同在。

八月璋高烧不退,CT片显示瘤上有个空洞,液体不停从口中外排,很是痛苦,哀叹生不如死;但他热爱生活,眷恋老妻和儿女,惧怕死亡。自从信主耶稣後,认识到可以得救丶有永生,愁苦逐渐减少。他常常祷告,说向上帝汇报了身心轻松,好像到了避难所,不再怕死;说人活百岁也一死,在天家咱们还能在一起团聚,何等的好。说时,脸上洋溢着掩不住的自得丶喜乐。弟兄姊妹看他谈笑风生,充满激情,充满活力。和弟兄下棋说∶来,咱杀一盘。他很消瘦,弟兄拉着他手,怜悯他。他却说∶你们看,我很好,没事了。弟兄为他按摩脚指,和他聊天,充满真挚的爱。经上说∶“看哪,弟兄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这好比那贵重的油,浇在亚伦的头上流到胡须,又流到他的衣襟。”那段日子是璋病床生活最充实丶最喜乐丶最佳美的乐章。璋性格内向,喜安静,祷告前必须洗手丶净脸,说上帝是圣洁的,要这样做,然後闭目安静和上帝说话。

十二月四日,璋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动静,我担心出事了,几次用手在他鼻孔测试有没有气息,没测到结果。摸头,又无反应。我喊值班医生,医生用听诊器听,摸手脉,找不到结果,又把心电图医生找到病房,测试正常,打了强心针,仍没反应。次日早上,他醒来说∶“我怎麽了?”我说昨夜你休克了。他说∶“没那回事,我好像做了一个梦,经过一个黑黑的隧道,走了很久,隧道虽黑,可以看到清晰的路,不会跌倒。里头乾乾净净,空气清新,我一直往前走,也不怕。走到尽头,看见亮光,天蓝蓝的,没云,没日,没月,像世外桃园,像另一个世界。我往回走,仍走那条通道,很顺利的回来了。”他说:“还想再去看一看。”

一九九八年四月,璋转到抢救房间,廿四小时监护,医生要家属做好思想准备,病人气血耗尽,无力吐痰,要活活憋死。我听说这种病人痛得撕心裂肝,大哭大叫,每天要打几针杜冷丁止痛,要是护士慢一点他就骂人,乱摔东西。我们也准备了杜冷丁,希奇的是璋自住院以来,没注射过止痛针,抢救时,点滴的是葡萄糖,氨基酸而已。他在床上很安静,没有话。女儿们在旁守候,他左手缠着血压带,右手扎点滴针,鼻孔插着氧气管,排尿还要自己挣扎着起来。四月八日上午,奄奄一息了。我说∶“璋,为了我,你要坚持住,要挺过来,神和你同在,不要怕,我在为你祷告。”他睁开眼看着我说∶“我也在祷告。”说完又闭上了眼。下午一点,停了心脏跳动,医生说∶“无痛苦死亡。”璋闭着双眼,面容慈祥安静,如睡熟一般,很甜很香。大女儿在医院工作,经历不少死人,她说见过的死人样子很可怕,惟爸爸安详。

我和璋风雨同舟四十六年,他走了,我身单影只,悲痛欲绝,要跳湖结束馀生,是主擦乾了我的眼泪,医治我精神创伤,叫我勇敢活下来。孩子们都孝顺,衣食无忧,这是上帝赐的福份。我俩进入老境,蒙主耶稣拣选,成为天父儿女,百年之後,在天家相聚,那时不再有患难,不再有死亡,天天都享艳阳天,感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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