鋸箭與掘井

方華

從前讀柏楊的作品，記得他提及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名為鋸箭法。

話說有一個人中了箭，找大夫給他治療。大夫說︰「這還不容易﹖」隨即拿起一把鋸，把露出身體外的箭桿鋸掉。「好了，沒有了。」

治病當然不可以這樣，只是有些人處理問題的方法，卻正是這個樣子。我真的見識過一些食店，客人投訴食物內有昆蟲，他們把髒東西拿掉，說︰「好了，沒有了。」另如孩子把不合格的考卷藏起來，不讓父母看見，也屬鋸箭法。

除了鋸箭法，最近閱讀關於猶太人的書籍，發現還有一種掘井法。

有兩個人正在為新教堂掘一口井，其中一位忽然停下來，靠在鐵鍬上，看身旁大堆的泥土發愁。「我們該怎麼處理這些掘出來的泥土呢﹖」

「我還真沒有想過這問題。」他的同伴回答。

「啊，我想到了，」第一個人說︰「我們可以挖一個坑，把掘井掘出來的土填進去。」

「這倒是一個辦法，」第二個人說︰「可是，我們挖坑挖出來的土又怎麼辦﹖」

「這還不容易，我們再挖一個坑，是第一個的兩倍大，這樣就可以把我們掘井和挖第一個坑的土都填進

去了﹗」

說起來好像很可笑，其實天下間這種思維多的是。比如說，我天天在電視、在報刊上都看到一種廣告，告訴人不必為信用卡債發愁，只要光顧他們，把所有欠下的債務都歸結在他們的戶口下，他們會給予優惠利息，你便可以輕鬆應付債務云云。在廣告中本來因債務纏身愁眉不展的男女，馬上就快快活活去購物、去享樂了。如果沒有人相信只要挖一個更大的坑就可以容納起初挖出來的泥土，怎可能有這許多同類的廣告﹖

也許掘井法不可以解決問題，卻可以拖延時間。可以想像，只要不停挖坑，不停填土，就可以把問題拖延下去。以上述欠債的例子，只要不停以新債覆蓋舊債，就可拖延時間，直到最後破產，或是當事人死亡。

細心想想，你不難想到，原來大至一個國家，小至一個個人，都很喜歡用掘井法拖延問題。人類自從犯罪，被逐出樂園以後，就為自己挖坑填土。他們失去了與造物主的相連，就造出各種偶像來滿足自己，彷彿很有倚靠的樣子；他們道德敗壞，就造出各種學說來自我解脫，彷彿很有道理的樣子；他們挖出新的坑，就自命進步，只可惜，拖延日子不能真正解決問題，死亡是此生的終極問題，不可以再挖新坑去應付。

在死亡以前，人其實還可以隨時回轉，但只要跨過死亡這界線，就再沒機會了。如果純是金錢債務，拖到死亡就了結，可是人生欠的是生命的債，可不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