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吳迦勒

在報紙上看到一張照片，令我很有觸動。

照片裡，一盞昏暗的白熾燈下，十幾平米的房間裡，一張木板床、一把塑料凳、一個老式衣櫥，四條毛巾掛在牆邊的鉛絲上。舊木桌上擺著高壓鍋、煤氣灶，折疊桌上放了幾盤菜。老伯端著碗，蹲在門口吃晚飯，這就是一個民工在他鄉生活的所有家當。

這是多麼熟悉的一張照片啊！那是深印在我腦海裡的，我家老屋沒拆之前的樣子啊！

15年前，我們全家五口人只有兩間房子。老屋是40平米不到的D級危房，新屋則是父親分到的同樣大小的公房。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唯一的大件電器就是「天鵝牌」洗衣機。我們三兄弟都已成人，卻不知道婚房在哪裡。

因受附近在建的大酒店影響，老屋的牆壁開裂，裂縫處可以伸進一根手指，門框變形，以致門無法關得嚴實。刮颱風的時候心裡不知有多擔心，萬一它轟然倒塌了，那可怎麼辦呢？夜裡常被到處劈劈啪啪的聲響吵醒，耳邊狂風怒號的呼嘯聲徹夜不息。就這個連小偷都不會光顧的破房子，卻只有臨時產權證啊！母親那些年不停奔波，最後總算拿到了正式產權證。老屋拆了以後很久，我仍常常夢到自己因關不上門而手足無措，醒來以後那種焦慮感恍如昨日。

現在想想，那時看到別人家有抽水馬桶、淋浴器、空調，常想哪天自己家也有這些，那該多幸福啊！可等到這一切都擁有了的時候，卻又覺得不過如此，很快就習以為常了。

有些人說起皇帝在皇宮裡就像在天堂一般，羨慕不已，都說只要能過一天這樣的生活，就是馬上死也願意。可到了故宮裡一看，皇帝住的地方還不如自己裝潢一新的套房，裡面還沒有空調呢，但又有誰就此滿足了呢？

人們總是把幸福指數和物質享受相提並論，實際上物質並不能真正滿足人心。過去的我，窮卻開心；現在的我，比起那時不見得快樂了多少，反而越來越感悟到人的生命不在於家道豐富。

那時我們沒有相機，沒能給老屋留下一張相片，我想就讓報紙上這張照片來代替一下吧！我要把它拿給女兒看，告訴她，我們那一代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度過的，妳還有甚麼不感恩不知足的呢？我更要教導女兒聖經上的話：「敬虔加上知足的心便是大利了；因為我們沒有帶甚麼到世上來，也不能帶甚麼去。只要有衣有食，就當知足。」（提摩太前書6: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