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足印

方華

有一次在公開講話中提到，我唸小學和初中的時候，我是真的不明白為甚麼同學會考試不及格，此語一出，台下嘩然。哎，我不是誇獎自己唸書成績好，而是說明人可以有多笨，我是回顧起來，覺得自己笨。我一直以為聽了課，溫習了，縱然不一定可以獲得好成績，及格總是可以的，因為這是我的經驗。所以對那些熬夜讀書以致臉青唇白，仍然害怕不及格的同學，當時我是不明白的。直到上了高中，尤其是遇上微積分，我上課時好像聽明白了，可是習題卻做不出來，考試更是無從著手，我才明白到學習的另一境界——那種有心無力的境界。

要經歷過才能明白，或者最低限度知道自己不明白。隨著人生經驗的累積，我們漸漸更多開拓了眼界。比如說沉溺，沒有上癮的人很難明白那種賭癮、毒癮的轄制，但至少我們知道這個事實。又比如犧牲，沒到那個階段，也不明白一個人為甚麼可以為另一個人長久深刻地犧牲。人生許多處境，的確是要走到某個地步才能明白。

文獻中記載了一個有關沙漠修士的故事︰有一位修士去請教堤奧鐸院長，他向這位院長提出一些問題，並問了一些他自己還未開始做的事。院長對他說︰「如果你還未找到一艘船，還未把你的行李搬到船上，還未開始渡海，你能講你已抵達計劃要去的城市，並所做的事情嗎？當你實踐了你現在所講的事，然後再從經驗去講這事本身吧！」

這好比儘管讀了很多愛情小說，也並不能令你真的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滋味，更不可能明白失戀的痛苦。完全空白的人，很難明白某些範疇內種種深淺不同的感覺和經驗，其中一個範疇就是信仰。靈性的體驗是一步一步，一層一層地展開的。有些人站在信仰的門檻上，提出一千零一個問題，有些問題可以清楚回答，有些則是答了他也不可能明白。有人嘲笑基督徒不知所謂︰一個信徒如果幾乎給車子撞倒，他會說感謝上帝車子沒有撞倒他；如果真的被車子撞倒，他可能感謝上帝自己只是輕微受傷；萬一這人被車子撞得重傷，他仍可能感謝上帝保守他的性命。嘲諷的人說︰「基督徒甚麼都感謝一番，只不過自欺欺人。」也許，對一個沒有靈性體驗的人來說，無論是幾乎遇上車禍，或是受傷，一概是要大歎倒霉的；只是他們不能明白，信徒遇上禍患，仍能完全真誠地感謝。沒有踏入過信心領域的人，很難明白信心。

所以，在門外張望決不能看清偉大建築的幽深奇特。一步一足印，必須踏出第一步，才可能漸漸進入前所未見的境界，經歷說不盡的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