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的最高理想

学明

我是一个老共产党员，曾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过。中国改革后接触过佛经，对佛教有些许认识。1997年来澳洲后，接触和学习了圣经，接受了基督信仰而成为基督徒。自信主四年来，深得主的恩典，使我生命有了转变，并全家得福。我愿意把自己的经历与人分享，使更多人信主得福。

中国有句老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回顾我们的一生，确实有许多重要的事，不能由自己作主。一个人最后是否成为一个基督徒，上帝对各人有不同的安排和带领，决定接受权还在於自己，这实在是很奇妙的。根据圣经记载，耶稣在被钉十字架受难时，左右有两个强盗也被同钉十字架。一个强盗对另一个说：“我们是应该的，因为我们所受的与我们所做的相称，但这个人没有做过一件不好的事。”他还说：“耶稣啊！祢得国降临的时候，求祢记念我！”耶稣对他说：“我实在告诉你，今日你要同我在乐园里了。”这就是耶稣带领这个强盗上天国的过程，就这麽简单。然而回顾我的一生，经过多少坎坷，但最后能成为基督徒，无不都出於上帝的安排和带领。

乱世美梦

首先我要简单讲讲在我坎坷的50年中，与我后来信上帝有关的生涯。

1937年抗日战争开始，此前我家住在上海贫穷的华界，周围住着许多棚户，孩子们没有衣服穿，夏天都赤身露体，更谈不上上学了。冬天上海天气很冷，刮着强烈的西北风，路上经常看到被草席包裹冻僵的尸体，在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灭的印象。战争开始，我家从华界逃到租界，父亲失去了外交部的工作，在南京大屠杀前逃出，到上海同我们住。以后虽家境困难，他也没投靠汪伪政府，只是先我们到重庆外交部工作。

我因经济困难，没上完正式初中，在家自学。父亲教我《孟子》，有君轻民贵思想。我又自学数学，特别爱好平面几何，喜爱花许多时间去证明一道几何题，它是那麽美妙和真实。几何学中的许多定理是由几个明显的公理得到的，如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就是一个公理，公理是不能证明的。这种经验与我日后信耶稣也有关系，许多人因无法证明上帝的存在而不肯相信；其实数学和物理中的许多基本假设都是不能证明的。高中毕业，我从上海去重庆，在交通大学读电机系。两年后抗战胜利，交大迁回上海。由於我喜欢物理，毕业后随即到北平清华大学读物理研究生，满心高兴以为从今以后可以随心所愿作一名物理学家。当然这种以私欲出发靠个人奋斗的幻梦终将破灭。

共产党员

1947年的北平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北方的学生运动高涨，我不久也投入了学生运动，去农村参加识字班，在学校为工人们补习文化课，并参加读书会，随即加入了地下盟，1950年就成了一名共产党员。

共产主义社会是“各尽所能丶按需分配”，消灭剥削，人人平等的社会，是人类最高理想的社会，我愿为此终生奋斗。在五十年代上半期，社会上已不见赌博丶吸毒丶娼妓，在校内也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当时物理系只有两名共产党员，后来发展成一个支部，经常工作至深夜。五七年党号召整风鸣放，总理叫共产党员带头对宗派主义丶主观主义丶官僚主义批判。我响应号召，却被划为右派，开除党籍，降职降薪，所幸仍能留校教书，22年后才得平反，恢复党籍。在此期间，有各种政治运动，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中国人民所遭受的苦难是人所共知，我也不例外。在遭受苦难时，我一直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没有被开除出党，仍以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无愧於入党时那颗共产党员的良心，虽然这种良心早已被人们视为愚蠢了。

1981年是建党的60周年，当时胡耀邦是总书记，我被评为清华20名优秀党员之一，是唯一推荐给北京市委的。我参加过国宴，但这些荣耀对我来说已成敝屣，正如当年反党丶反社会主义的“桂冠”同样不适用。所以当我满60周岁生日那天，申请提前退休。满60岁是一般教师的退休年龄，不是教授的退休年龄。由於我态度坚决，终於如愿在61岁被批准退休。

初涉佛教

从抗日战争开始到退休整整50年中，我亲身经历了国民党，日本统治，最后投身为共产主义奋斗了三十馀年，还目睹了二次大战德国法西斯的兴起和覆灭；使我强烈地认识到人类的任何制度，无论听起来多麽美好，但最终都是要通过人来执行，决定的因素既是人，如果人的素质不改变，社会总不得安定。

人过60是走完了一甲子，岁月走到了一个新的循环，所以我退休后就开始寻找一种新的生活。一方面整理我过去的讲义，出版了几本大学用的教科书；另一方面，还读哲学丶心理学方面的书，这些对我以后会成基督徒都起了作用，特别是阅读宗教方面的书籍对我影响最大。

1994年我和妻子去佛教圣地五台山旅游，一位老尼姑送了一本金刚经（后附心经）给我，读后开始对佛教产生了兴趣。它与唯物论不同，其中心思想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指看得见的物质，“空”是看不见的虚空。当时我从物理中实物和场的概念接受了色和空的概念。分子和原子都是实的物质，电磁场则看来虚空，但经电视机接收后，就变为可看得见的图像了。我从佛教开始接受了人有肉体和灵魂，看不见的灵魂决定了人的根本差异。如果人死如灯灭，甚麽也不存在，这种思想容易导致一个人活着甚麽事都可以做，只求享乐就可以了。其次，佛教以慈悲为怀，它与共产党的斗争哲学不同，共产党的每次群众运动都要清洗5%的人，到“文革”就清洗了刘少奇。

我之所以没有信佛教是由於没有接受轮回说。我曾问过一些出家人，他们都不知前世是甚麽。这且不说，轮回说容易导致宿命论，本世没有好报只因前世作了孽。我看到一些东亚国家信奉佛教，多是贫穷落后的。再者佛教说，每个人只要修行，最终都能成佛，但是应该怎样修行？佛教的经典数以百计，多是难读难懂的，有一种最为流行最简便的修行方法，就是口念“阿弥陀佛”，身行烧香拜佛之礼，这对於一个科学工作者，实在难以相信，轮回许多次，最后成佛后，到了一个极乐世界，离开了轮回之苦，那是一个完全虚空的境界，这也难以想像。佛教劝人为善，提倡做好事，那是好的；但如果动机不纯，也不值得提倡。在清华丶北大也多有人愿出资建教学楼留名的。

基督信仰

在基督信仰中做好事的看法与佛教不同，圣经上记，靠做好事去天国是不可能的；只有认罪悔改并以耶稣基督为救主才能进天国，正像十字架上那个强盗一样，做好事只是一个悔改和信上帝的表现而已。耶稣主张左手做好事不要让右手知道；施比受更为有福，做好事上帝知道。

这就是我在退休后十年对生命的探索。佛教使我对共产党的唯物论与阶级斗争理论产生很大的冲击，但我并未归信佛教。直到1997年来到澳洲，学习了圣经以后，才对生命的真理和通路有所认识。

与妻子来澳洲后住在孩子家，不久就有耶和华见证人会敲门传教。他们一手拿着圣经，一手拿着自己组织出版的小册子，圣经也是他们自己翻译的，个别地方与通行的译本不同。这是我初次正式接触圣经，我很喜欢读，但小册子内容很多与圣经不符。圣经有些地方读不懂，便去教会请教长老和牧师。

在中国时，我不知道有一位创造宇宙万物独一无二的真神，只是小时候老家有烧香祭地藏王菩萨和灶君爷等等。后来学了科学，就对这些事从不问津了。我认为宇宙万物都有统治它们的规律，无论大至地球和天体，小至原子内部的电子活动，从科学家们所得到的极为有限的知识中，就知道这些规律何等精确，何等奇妙地与实验相符。但我从不曾想过符合高等数学的这些规律是谁创造的。自从我读了圣经罗马书一章20节：“自从造天地以来，上帝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藉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许多有名的科学家，如牛頓丶爱因斯坦等都信上帝。我太太是北大生物系教授，退休前讲课都讲进化论，后来知道有些支持进化论的胚胎发育过程的照片是“科学家”伪造的。她到澳洲后，还看到了许多否定进化论的资料，她现在也否定进化论而信上帝了。

读了圣经后，我除了知道上帝是一位理智的真理之神以外，还是一位有感情的爱之神。一方面由於祂掌握了无限真理，所以祂能创造宇宙万物；另一方面，祂也按照自己的形像造人，上帝是有感情的，人也是有感情的。祂以无微不至的爱创造了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球，上面有空气丶阳光和水，有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有白天和黑夜丶有提供人生活所需的食物。地球表面如果没有重力场，人类就不能在地球表面行动自如；如果没有地磁场，就要受到宇宙射线的侵袭。上帝这样爱人，但反过来人却不爱上帝，肆意破坏大自然丶污染环境丶制造战争，使人类社会永不安宁。上帝是一位有真理丶公义的神，祂是要对人类进行管教的。

十架真理

读圣经前，我只听说过耶稣这个名字，并知道祂被钉死在十字架上，但不知道为甚麽。到澳洲后，我第一次去教会刚好是复活节，牧师讲耶稣在死后第三天复活了。我以为是神话，人死了怎能复活？回家后我认真地读了圣经，想了再想，最后改变了原来的想法，耶稣复活确有其事。根据圣经记载，耶稣在当地传福音，自称是上帝的儿子。根据这点，罗马当局要捉拿祂，但祂不惧怕，仍照样传。当祂被逮捕后，祂的门徒都怕被牵连，四散逃亡。耶稣有12个门徒，其中一个叫犹大的出卖耶稣，只有彼得在耶稣被捕时仍跟随主，不过他也在众人前三次不认耶稣。我相信当时门徒有这种情况是真实的。但当耶稣被钉死三日后复活向门徒显现时，有一位门徒仍不信，要亲自抚摸耶稣肋上和手上的钉痕才相信。我想如果门徒没有真正看到耶稣复活，他们在耶稣被钉死前后，决不会有那麽大的改变，最后甘冒生命危险到处传播福音。事实确是如此，除一位门徒遭终身监禁外，其馀门徒都殉道了。传福音的结果是人所共知的：基督徒在全世界已超过十亿；世界纪元是以耶稣出生那年为始；每周七日也是圣经上的传统；圣经是全世界出版并译本最多的书；全世界红十字会都以流血的十字架为标志。所有这些事实放在我眼前，使我无可推诿，耶稣确是复活了。

耶稣基督所教导的是甚麽呢？“要爱上帝，并爱人如己。”这是祂的两大诫命，也是基督信仰的总纲。祂为了拯救世人，走上了十字架，用宝血和复活唤醒了世人信上帝的良知，以致对世界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这就是我信主的原因。当我举手决志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只有上帝的爱使我几十年僵硬的心，重新充满爱而得到新的生命。

全家蒙福

最后让我谈一下我信耶稣以后生命有甚麽改变：

1. 由於立场改变，看问题的角度有了改变。过去看问题都是从自我出发，信耶稣后，由於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世俗队伍中出来，变为上帝的儿子，所以看一切问题都要求自己从上帝的角度看。举例来说，信耶稣前后对罪的看法就有了根本的变化。未信以前，我认为自己在各种运动中都是被整的丶受冤屈的，哪有甚麽罪？但上帝对罪的看法不同，上帝是完全圣洁的，祂也要求人圣洁。任何不完美，包括行动上以及思想上的不完美都是罪。如耶稣所说，恨人就是犯了杀人罪。过去我认为犯罪就是违反了法律，信耶稣后，改变了对罪的看法。回顾自己的一生，在行为和思想上有许多罪：我自私丶骄傲丶贪心丶嫉妒等等。我说过谎丶做学生时作过弊。做教师时，一次由於学校对教师讲义评奖，我得了三等奖，嫉妒得一等奖的，一个礼拜吃不下饭丶睡不好觉。现在看来，真是自作自受，毫无意义。一个人信耶稣后，不是说不犯罪了，而是对罪认识的敏感度增加了，想到耶稣为我被钉死在十字架，圣灵帮助我抵抗罪的能力也加大了。

除了对罪，其他如对生死丶金钱丶名誉丶地位等等的看法都有了改变。过去所受的苦难虽不是上帝所给予，但也是上帝允许的；苦难确实锻练了自己，使我不再怨恨人，因为自己也做过对不起人的事。

2. 感恩。由於自己改变了对苦难的看法和宽恕了人，首先得益的是自己，使自己内心平安喜乐。我原来有许多病；如高血压丶高血脂丶鼻窦炎，胃切除了部份，长期讲课吸入过多粉笔灰，经常犯肺炎，现在这些疾病都消失了。最奇妙的，“文革”中我在江西农场劳动，那里是严重的吸血虫区，我种水稻两年，在烈日下弯腰插秧丶收割两年，得了严重腰椎病，几十年医治锻练无效。但从信耶稣后，经谢长老为我祷告，此病已痊愈，我是何等感谢主！我从大陆带来许多药都成了废物。当然我不是说生病可以不看医生，不吃药。我双目一千多度近视和白内障，动手术后，视力正常，这都是恩典，感谢主。一人信主，全家得福。自我信耶稣后，不久我妻也信了。小儿子家庭本来夫妻吵架，与岳父母不睦；现在全家信耶稣，和睦相处。他家的大女儿，小时由我看顾，顽皮透顶，自从进了教会，完全变了样；喜欢看书，钢琴也弹得很好，她妹妹也跟着学，省了父母不少力气。这些都是不能用金钱买来的福份，我常常为此感恩。

3. 经常读经丶祷告，并传讲福音的好处。因为我感到上帝爱我并赐予福气，所以我也愿别人信耶稣基督而得福。两年前我曾回国，回国前曾考虑是否公开基督徒身份并传福音。后来我决定这样做，因为我认为共产主义所讲的理想社会其实与基督信仰并不矛盾，而如果共产党认为基督徒不能是共产党员要开除我，那我也不用害怕，因为我已有开除一次的经历了。因此我回国后就向我的老领导丶老战友丶我的老师丶老学生丶老同学们传福音，讲我为甚麽及怎样成为一个基督徒的。我这样做并未引起他们的惊奇，正好像我给别人传福音一样。我还为当年的退休会丶同学会传福音。当我在北京到重庆的火车上也与我同车厢的旅客传福音，他们认为是一次最好的旅程。有机会传福音我一定把握机会，不忘主的托付。

（此文刊登於《中信》月刊第 539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