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与财利

葛霖 (Stephen Green)

金融市场全球化

回溯七十年代,世界最大的金融中心,都只是为国内的经济服务。各地的金融市场,都有其独特的作业方式丶常规和条例,资金一向留在本 土。即或法兰克福和东京这些成功经济体系的金融中心,市场也不庞大,对国外经济影响极微。而今伦敦是全球最庞大的金融市场,每日世界各地有过百万人跟它联系,日以继夜地工作。当中有五百家银行和许多大小不 同的证券机构,包括证券经纪丶贵金 属交易商丶贴现公司丶基金经理等。

然而过去20年,人们为了追求更丰厚的回报,资金往往跨越不同国家;透过电子交易,可作随时的调拨,即时流向他国别洲。金融市场全球化的另一原因是政府改变了法规,过去20年,所有主要经济体系的金融市场都不断开放,过去管制国内资金外流的措施早已放宽或全部撤消;限 制外来竞争者从事国内金融事务的条例,亦被简化或废除。而这些改变是 不可逆转的。

金融市场全球化还有一重要原因,就是国际游资大量涌现,在不同市场间流转。资讯科技更促进了这变化,人们可随时转换货币;弹指之间就可开设定期存款户口或投资30年期的债券。过去20年金融 市场增长之大,发展之快,是史无前例的。国际流动资金的增长如洪水暴涨,从八十年代初年平均只有1,000亿美元左右,到1993年,是工业国家已达8,500亿美元。

基督教对金融市场的看法

基督教的教导,一向视金钱为一切社会罪恶的根源。基督教的哲学思想受亚里斯多德影响,认为金钱只是一种工具,不能满足人的自然需要,故创造财富是违反自然。从奥古斯丁到多马斯亚奎那,都认为放债取利不道德丶违背神的律法,马丁路德亦如此看。唯出身城市的加尔文认为,旧约不准放债取利,只适用於古代以色列社会。新约以後,基督徒持守爱的原则,不该透过借贷剥削穷人;但商业上订立合理利率来借贷并无问题。

马丁路德的「召命」观念,肯定了世俗角色也可以是神呼召人去做的工作。加尔文则进一步突破,认为财富既是神的恩赐,受托去管理的人只要能善用,亦是履行呼召;意味着从事投资或金融方面的工作,也可以是属灵的活动。不过,在加尔文领导下,日内瓦政府也给经济活动订立清晰的规范,谴责那些垄断和欺诈的商人;他也极力保持律法中爱心的最高原则,寻求平衡,有效地应对城市化和商业化的社会新环境,同时亦不剥削穷人丶欺压弱者。对加尔文而言,作神恩赐的管家和服事人这两项理想,应贯彻在金融贸易活动每一层面。

今日市场机制已不可取代

十七世纪初,哲学家们把「公平价格」的观念取消了,接受商品和劳动力的价格,这是市场中自由协商的结果。市场不再单是买卖双方议定公平价格的汇聚处,更成为了制定价格的机制。而亚当.史密斯(Adam Smith)更把市场竞争视为商业交易中不可或缺的核心。到了二十世纪末,因为苏联及东欧的解体,显出马克斯主义整套计划经济的实验失败,市场经济更成为唯一的出路。

由於市场竞争似乎总跟基督教爱的法则有所违背,到了二十世纪,仍有些基督教神职人员对於市场机制有所保留(注一)。可幸的是,有一些基督徒愿意正面回应金融世界(注二)。而坎特伯雷大主教乔治凯里博士(George Carey),在1994年一次向曼彻斯特商学院的演说中,奋力帮助教会有见识地向商业世界发言。他呼吁人们欣赏金融市场的角色:

「基督教圈子中有两个默许的神话。第一,商业本质上是污秽的。第二,『真正的工作』只限於制造和生产,金融和投机交易都是有问题的。这两者皆是谬词。一个真正先进的经济体系,如果没有高度发展的金融部门配合,简直难以想像。如果我们的部份经济是依靠有效率的资本丶股票丶外汇,以及其他相关的市场……把金融市场说成违反社会公德,确是十分可笑。」

市场既然已成为现代人生活的一部份,不能回避,那金融市场跟上帝的国度有甚麽关联呢?我们需要认识一下市场的运作,它并不像轮盘游戏或扑克牌,有固定的规律和已知的或然律。每天外汇丶债券和股票价格,是由多种力量决定,它们之间的互动关系极其复杂,各种变数之间的关系并不稳定,也不持久;无论如何复杂精细的数学模式及评估,也不能有效地代替上百万计的市场利益间,相互的调节与平衡。这平衡过程互为关联,既无止境,也难以预测;不能被公共行政机器取代,也无法立例规管其不确定性。

当然,我们不能单靠市场本身便能有效地促进人类发展。而当疯狂的投机活动取代了真正的投资,就显示经济出了问题。就如三十年代大萧条後,伟大的经济学家凯恩斯(John M. Keynes)所言:「如果投机者像泡沫一样在企业的洪流中漂浮,他未必会造成祸害。但是,若企业成为投机漩涡中的泡沫,形势就会变得严重。一个国家积累的资本,变成赌场的副产品时,积累的工作多半是干得不好。」亚当.史密斯和凯恩斯都深信,必须对市场作出有效的监管,才能保证它成为经济增长的好仆人。而如邱吉尔所言,市场的情况和民主很相似,虽然不是分配资金的完美方法,但其他方法却都较之逊色。

让市场成为神国度的仆人

不过遗憾的是,今日那些最缺乏粮食的贫穷国家,往往也被排除於市场之外。全球最不发达的48个国家中,有 33个在非洲。这块大陆有世界八分之一人口,却只占全球市场的极小部份。贫穷国家在国际市场上微不足道,几乎不能在当中融资。延绵不断的内战,令过百万人死於饥饿,人平均寿命低於50岁,八十年代人平均收入下跌了近四分之一。六十年代,西方社会的公营或私营部门都踊跃参与对外援助;但近二十年,富裕国家用於对发展中国家的援助,只占国民生产总值的0.33%!这是惊人的人道灾难,人命损失足与一场大战相比 !

怎样能够更有效地帮助贫穷国家?有效的办法不是强行干预市场机制,改变供求关系。(例如孟加拉纺织品近年出口北美市场,曾一度很成功;但因这行业普遍雇用童工,遭美国进口商施压。结果三万名童工因此失去工作;但他们的结果大多不是重返校园,而是流落在比纺织厂更不安全的焊接工厂,甚至沦为雏妓)。而是进一步促进自由贸易,才能让发展中国家改善出口,增加国民收入。

事实上过去二丶三十年,香港丶新加坡丶马来西亚丶中国丶泰国等,都因为参与全球贸易市场而享受到快速的经济增长。显示若具备国际市场竞争力,可带来巨大收益。贫穷国家除了依靠市场而达至经济增长外,别无他法。市场的有效机制,也孕育了资讯科技的发展,从而带来资讯革命。除了市场外,实在难有甚麽机制能让科技无远弗届,在全球迅速普及。总括来说,市场能为人类有效率地提供粮食,但要有效地运作,就要避免滥用。我们亦要驾驭市场,确保地球资源得到适当管理,为人类带来好处,为上帝的国度服务。

(作者为汇丰控股集团主席,亦为圣公会按立的非受薪牧师。本文蒙Vocatio Creation Ltd. 许可,摘录自《天国与财利》〔2007年4月〕一书,特此致谢。)

注一:包括第一次世界大战後的汤朴威廉(William Tample)及近代牛津大学的校牧提摩太摩戈格林(Timothy Gorringe)。

注二:包括受欢迎的基督徒新闻从业员吉拉尔德.普里斯兰特(Gerald Riestland),学术界的约翰.艾瑟顿(John Ather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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