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委国土生华裔的中国心

聂吴素莲

羞於做中国人的VBC

如果在美国生的华人叫ABC (American Born Chinese),那在委内瑞拉出生的我,该是个VBC(Venezuelan Born Chinese委内瑞拉土生华人)了。父母於五十年代移居委国,作为新移民,须日以继夜苦干才能出人头地,从小我就得给别人照顾,读的是半职业训练学校,没有机会学中文。由於我在委内瑞拉人中间长大,第一语言自然是西班牙文,文化背景和思维方式也很拉丁美洲化。异国文化阻隔了我跟自己文化的根源。尤记得有些中国同胞到我家时,会这样骂我:「你真没用!不懂讲中国话,没脑袋!」我却不知道他们在说甚麽。那时华人移民甚多,他们多在乡间靠耕种为生,收入微薄,没受过甚麽教育,生活方式跟我截然不同。我觉得他们粗鲁丶缺乏教养丶视钱如命丶沉迷赌博丶自尊自大,这种种都使我羞於作为中国人的儿女。

父母很快就适应了委内瑞拉的文化,包括服饰和一些风俗习惯,西班牙话也说得很好,甚至可以流利地用西语来骂我。他们从不强逼我接受他们原本的文化宗教,或硬要我参与一些繁文缛节,我们两代之间没有因文化差异而产生甚麽大问题,有的也只是一般父母跟孩子间的问题而已。在思想意识上,我算是有充分的自由和空间。

爱情令我想学中国话

14 岁那年,第一次有机会到香港旅行。好棒啊!所见一切使我大开眼界,我遇见很多人丶很多亲戚,甚至认识了我今日的丈夫。可是,语言是我们沟通的一大障碍。我很想多认识这些初次见面的亲友,却是有口难言,无法与他们沟通,令我苦恼不已。

过了两年,我以优异成绩高中毕业,在等候大学 录取期间,前往香港虽住了七个月,但对语言的学习没甚麽用,唯一较能明白我的,就是我现时的丈夫。也许是爱情的力量,使我们的脑袋发挥了像字典般的功能,彼此似心有灵犀般,能完全明白对方。当我回到委内瑞拉後,我所学到的一点点中文又渐淡忘了。两年後香港的男友与我在委国结婚,接着我们开始工作丶生儿育女;孩子们比我更委内瑞拉化,更少讲中国话。

在香港学懂广东话

由於环境转变, 1986 年神再次带领我们去香港,在那儿住了两年。虽是一段艰辛的日子,却是十分充实。起初有不少适应,例如当地有不少菲律宾佣工,我因皮肤黝黑也常被误以为是菲律宾人,因而亲身体验到菲律宾人所受的奚落。跟丈夫的母亲和兄弟同住,彼此的生活方式也大有差异。幸而他们均十分开明,体谅我不懂中国文化,常常教导我,又给我解释很多人情世故。九岁的女儿和四岁的儿子入学後,一家人也学到许多中国文化及风俗。我也开始学广东话,把很多发音记在脑袋里。电视台成了我的语言老师,我收看儿童卡通片丶长篇电视剧,留心在大街小巷所听到的,回家後马上把发音记下,问人那是甚麽意思,该在甚麽场合使用;不久,我终於听懂足球比赛的旁述,喜不自胜。当然,我仍不懂得读或写中文,但能听明白和讲一点点,已叫我很满足。

开始有颗中国心

透过教会,我结识到不同的朋友,体验不同的生活,听到不同人的故事;神在我心里唤起我对同胞一份特别的爱。我喜欢跟一些长者倾谈,从他们身上首次听到许多共产党统治及抗战期间痛苦的经 历:例如如何逃难到香港,开始新生活等等,这些都助我打破跟同胞间的藩篱,能多了解他们的背景和挣扎。我明白到若我生在他们的环境,也会有同样的遭遇。我开始为上帝造我为中国人而感恩,从此不再单是有中国人的外表,更开始有颗中国心。

传译时深刻体会圣灵同在

1988 年我们一家回到委 内瑞拉,当时一所华人教会刚好成立,我们的服侍范围也因而改变。一次牧师邀请我在取名「中国之夜」的敬拜聚会中,为一位曾经历文革的姊妹作见证时当传译。我本很镇定,因为她已把讲稿写下,我又已将全部内容翻成西文,只要按稿子读出便成。但当知道那位姊妹未能依时到达,聚会却要马上开始,牧师只好临时充当讲员,并请我为整个聚会作翻译时,我顿时不知所措。那一刻,我的肾上腺素直升,掌心冒汗,根本没有时间跟牧师或负责人作任何准备,只能作个简单的祷告,求主同在引领。我请牧师尽量讲得简单,因我实在太紧张了。踏上讲台的一刻,我双腿发抖,手心冒汗。当牧师向大家问安时,我的声音仍像「上螺丝」般,但当他讲第二句话後,我竟能十分准确丶流畅丶镇定丶毫不紧张地为整晚聚会传译,我深知这实在是圣灵在我里面运行动工!

这经验开始了我以後许多为华人同胞传译的事奉。西班牙文跟中文文法截然不同,我却能同步传译,自己也感到难得。我又有机会为很多从美加及香港来的牧者翻译,由於我的中文是很「市井」的,当他们引用一些俚语丶俗话来讲解事例时,我也有很多趣闻轶事可以跟他们对应翻译。我们都感到圣灵在崇拜中使我们得着感通,在只能明白西班牙文的会众身上作工。我亦能把西班牙文译成中文,即或发音不是很准,但我轻松自如的态度却能补这方面的不足。多次会众因我发音不准而捧腹大笑,平添不少欢乐气氛之馀,却能同时明白我想要表达的,彼此也不会介意。

此外,我又有很多机会用中文带领查经和讲道,这对我来说是一大挑战,因为我的思想和表达方式,仍是相当西班牙化,中文字汇也只是「有限公司」,真个「字到用时方恨少」。不过,即或只能运用简单的词汇,仍看到神亲自向会众说话,足以证明这不是我们的工作,乃是神自己的工作。

藉翻译服侍更多中国同胞

除了在台上翻译讲道,我也学会了用「仓颉输入法」在电脑上打中文。不过我所作的,全是「符号转换」的工作,因为我根本看不懂丶也写不出中文来。如是,由1997 年开始,我协助教会输入中文。如今我也认得不少中文字呢。

2000 年开始,神又给我另一样事奉恩赐,就是把中文诗歌译成西班牙文。只要有人把中文诗歌的意思告诉我,我就尽量保存原意地把内容译成西班牙文。这样,在委内瑞拉土生土长的华人,虽不懂中文,也可在崇拜中唱相同的诗歌。

上下两代的文化桥梁

在现今的事奉中,我有机会接触很多同胞,为他们当翻译,例如约见医生丶编写文件丶处理租约丶法律问题等;当然更有传福音的时候。我爱这些来到委 内瑞拉的人,他们充满期盼,寻找更美好的生活。我了解他们,愿分担他们的挣扎与烦恼,给他们介绍耶稣基督 ── 超乎一切事物最美好的珍宝。有时我也会当两代沟通的桥梁,因为他们双方的文化我都了解。

去年,廿岁的长子在语言学校中教新移民西班牙语,感谢神,藉这交流使他生命有很大改变。跟新移民多接触後,他开始明白他们,甚至钦佩他们,看到他们过时的衣着和土气的外表背後,怎样在异地挣扎求存,面对种种困难而取得成功。除了当他们的老师,他也尝试跟他们做朋友。他自己的中文也在进步;从新移民身上,更多了解他们的文化,也没有忘记他们需要基督。 >

神造我为中国人的目的

神在每个人身上都有 祂特别的目的。小时候我常问神,为何要造我为中国人?如今,我清楚知道答案,就是要在中国同胞中服侍祂。感谢神赐我对同胞这份特别的爱,让我能明白他们的背景丶际遇,有机会去服侍他们。我为他们的艰苦奋斗丶克服万难终至成功感到自豪。我们永不会忘记主爱中国人,耶稣基督同样是中国人的主!

华里克(Rick Warren)在《标竿人生》一书中曾 说:「神计划好你生在哪儿,住在哪儿,你的种族丶国籍 绝 非偶然,都离不开神的掌管,都有祂的计划在你生命中;没有一样东西是无意义的,都为成就一个目的。」我感谢那独一丶可畏的神, 祂 改变我的人生,也改变我的 内心,更赐我一颗中国心。愿颂赞荣耀全归於祂!

(徐道励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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