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任的爱
宝慧
抵乌干达翌日,踏着一坑一洼的黄泥路在住处附近散步。两旁没自来水没电供的残破房子丶在屋外烧火做饭的妇女丶坐在塑料盆里洗澡的小孩丶睁着好奇的大眼凝视我们的人们,能与这些友善纯朴的人们交谈,令我倍感亲切。
乌干达,一个东非小国,自1962年独立以来,内战连年不断。1980年代政局方曙光初现,艾滋病却搭了上来。86年起新政府动员全国上下对抗艾滋病,经过20年不懈地努力,她竟成了全球防治艾滋病的典范。因此原故,我和从事艾滋病研究的丈夫来此展开为期三
个月的实地考查。
但就在第五天,现实像一瓢瓢冷水泼灭了我心中的热情。虽然走在路上,人们都会向你打
招呼,交换几句一式一样的对话“Hi!”“Hello!”“How are you?”“Fine, thank you.”。若你透露了可以多谈几句的信息,他们会问:“从哪里来?”“逗留多久?”“在这里作些甚麽?”这样的对话是有固定模式的,因为不管我怎麽回答,几分钟后,话题一定会转到那个令人百般无奈的方向:“我没钱供孩子上学,你能否帮忙?”“可否在
国外帮我找赞助人?”也有直接乾脆的“给我钱”。
请不要误会,我决非有意破坏这些有着动人笑容的人们在读者心中的印象。若非真的有需要,谁愿意放下尊严,低声下气向人请求帮助?而且这些谦逊温和的人们被拒绝后,眼神中虽不免闪过一丝黯淡,但嘴角的那抹微笑并不会因此退去。然而这一次又一次令我心隐隐作痛的是──钱,似乎这已成为外国人与本地人建立健康良好关系的一道丑陋的墙。被阻挡在这面还在持续增高加阔的墙后面,我无法不思考,谁是始作俑者?是谁用钱污染了这些美丽的灵魂?
小费,该给的时候我们也会给,但给出去后常换来心里的不自在,甚至还会鄙视自己。本来人人平等,无论何种肤色丶从事哪行职业,辛勤工作换来生计就值得尊敬。然而一旦给钱的手伸了出去,这份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就没了。每一回,当他们原本单纯的笑容在收了额外的金钱后变得卑微,我就再也不能自在地与他们交往下去。这里出入会有人为你开门,帮你做饭丶洗衣丶打扫;但,只要我们自己能做的,就决不假手於人。
再往更广的层面想,每年从国外源源不断流入贫穷国家的捐款,是真帮了这些国家的人民吗?会否因可以倚靠国外捐款,政府就不积极建设国内的软/硬体?一旦天灾人祸发生,无法自救的人民只能向国际发出求救声音,却忘了政府才是应该负起照顾他们人民责任的?依赖,使人失去了自立的能力。
当然,这样说并不表示我们就可以袖手旁观了。盼望这些贫穷国家的人民能自己在逆境中打造出奇迹,就像圣经里那些对有需要的弟兄姊妹说:“平平安安的去吧!愿你们穿得暖,吃得饱。”却没有实际行动的人一样。我更不是怂恿读者无视於贫穷人的需要。只是,在乌干达面对的这番思想冲击,使我和丈夫更认真去思考:甚麽才是帮助,甚至是建立别人最好的方法?给钱,当然最省时省力;但如果能力可及,是否该放宽眼界,求上帝让我们看见,除了金钱以外,能在哪些方面去更负责任的爱这些我们在地球村里的邻舍呢?
我一个朋友,在尼泊尔境内由国际非营利组织为孤儿建设的儿童村里工作时,面对的最大挑战是:在孩童住进村时,组织就会在银行为他开个帐户,存入每年由国外汇来的捐款。等他满了必须离开儿童村的年纪,这个大约17丶18岁的少年会忽然发现,银行帐户里的钱居然使他成了富翁。结果,许多这样的少年人不到几年,就被酗酒丶吸毒等恶行毁掉了一生。
钱,无可否认能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我深信,创造我们的上帝早给我们一独特的恩赐,就是成为愿意付更多代价服务人群的人。所以,在帮助弱势人群时,不管是透过钱或其他方式,出发点应该是帮助他们最终能够自给自足,靠自己站立起来。
在乌干达就有这样一间教会,用了20年的时间汲汲耕耘,目前共建立了3个儿童村,照顾着
1,700多位孤儿。儿童村秉着“拯救孩童,重建国家,培养未来领袖”的宗旨,不单单满足於给孤儿们一片瓦一餐饭;他们更致力於建立孩子们有健全的身心灵,享有最好的教育,培养他们成为国家未来的栋梁。儿童村里一间间小屋,就是一个个家庭。每个家有一位母
亲,8个孩子。母亲,原本是失去丈夫的无依寡妇;孩子,有的是从垃圾堆旁被捡回,有的是从粪堆里被救起……。他们曾被社会遗弃;如今,他们拥有家人及朋友,受高品质的教育。更重要的是,孤儿们能重建自我价值,知道长大后要成为改变社会丶建设国家的人。当一个孩子闪烁着大眼,告诉你:“我的志愿是成为乌干达的总统,让我的国家成为更美好的地方!”你就明白,这是教会多年胼手胝足的成果。这,就是负责任的爱。
让我们作个懂得负责任去爱的人。至少可以在捐钱之前,花点时间认真查看钱会透过怎样的方式成为受益者的真正帮助(注)。对我来说,在乌干达学到的最大功课之一,就是跪下祷告,求上帝教导我如何去接纳并真正负责任地爱这些人们。这样我们才会发掘可能帮助并建立他们的方法。
注:仅在乌干达这麽个小国,就有约3,500百个非政府组织(NGOs),他们有许多确实胼手胝足地在建设社会丶服务人群;但也不乏有混水摸鱼者。据笔者一位本地同事描述,有些组织向国际筹款把北部内战及疾病遗孤送到首都坎帕拉。抵达后为儿童照了相片寄给捐款者作为证明,之后就对他们置之不理,任其流落成街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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