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之處

呂季霓

一連串的混亂,讓全世界在2020年似乎都突然被按上了暫停鍵。

居家避疫

1月中旬,我們全家六人結束了在台灣快樂的省親之旅,各自回到居住的地方。風塵僕僕才踏入家門沒多久,新聞就報導了中國武漢的疫情。隨著疫情越來越緊張,加州也在3月下達居家避疫令,接下來,全世界逐漸進入封城與封國的狀態了。

隨著封令之來臨,有了旅行、隔離的限制,人類的活動有如動物樹懶一般,都進入慢動作,不論購物、辦事都急不來。我們的工作也受到波及。我讀到詩篇第卅二篇7節說:「祢是我藏身之處;祢必保佑我脫離苦難,以得救的樂歌四面環繞我。」如何在藏身之處,神還能以得勝的樂歌環繞我們呢?

在年紀邁往60的路上,發現我和外子兩人的身體靈魂在高壓底下都出現問題,在這段居家庇護的日子,因為急不得反而得到一段調整體質的時間。每天早晨跟隨讀經進度,並且每日仔細閱讀一篇《日日與主同行》(Daily with the King,作者W. Glyn Evans),查考引用經文,天天享受深度靈糧。每天神的話語,給予我們心靈力量,不看眼前環境,訓練自己只擔一天的難處(參太6:33-34)。結束靈修之後,就為當天的工作生活事務禱告,並為他人代禱,然後開始工作。

掠過火舌

9月27日,似乎又是一個平靜的星期天,典型的深居簡出的晚上,我們卻被多次響起的電話警報打斷作息。其實經過幾年的野火,也習慣了警報;此次火源來自St. Helena,腦袋想著開車距離也有一個多小時,起初並未太在意。一會兒朋友的電話紛紛來了,手機中鄰居群組放出此次Glass Fire地圖火勢的走向,一看只要翻過幾座山頭,就會直奔我們社區而來。這下才知不妙,原來火是不用走公路的,它直接翻山越嶺就過來。收拾好行李與重要文件和孩子交代的相簿,我和外子昌弘決定出外一探火情。

我們居住的社區,建於小山崗之上,隔著一道小山窪與溪谷,就是另一道山崗連接Napa山脈。晚上九點多,我們出了家門,朝著山脈而行。步行約五分鐘後,即感不妙,依過去經驗,黝黑夜色是會襯托出火光的,然而遠遠山頭之上,竟然肉眼可以看見燃燒的火焰。我們站在街頭轉角處,對著蠢蠢欲動的火勢,我舉手禱告吩咐火勢降下。外子正巧當天讀到《榮耀的光輝》,羅炳森師母在居所遭逢大火之時,以賽亞書第四十三章2節臨到她:「你從火中行過,必不被燒,火焰也不著在你身上。」她禱告風向靜止,火勢即轉向並且止住。外子於是也舉手加入禱告。奇怪的是,每當火勢減弱之時,我們就聽到爆炸聲,山頂之上,竄高數十呎火柱,此起彼落。附近的鄰居緊張地收拾行李,也有住戶打開灑水系統,並且不停地往屋頂澆水,事後證明保衛自己家園的舉動是明智的,因他們的房子得以保全。我們一直站在街角觀察禱告,直到警員開車過來,警告我們趕快回家立即撤退。

步行回家,看見對門鄰居後面的十字架山,突然山火大起,原來山火從那一邊燒過來了。我們慌忙地把打包好的物件,一件件搬上兩部車子,這時電力被切斷,頓時一片漆黑,增添許多焦急。在手電筒的光照下,我們完成裝載,順利地開車離開住所。雖然我們撤離的時間比一般鄰居離去晚,可是才剛剛轉到了社區的幹道,就已經大排長龍,居民車隊耐心蝸行。形勢雖然緊急,內心深處卻有股臨危不亂的力量,相信這是聖靈恩賜給我們的篤定。

長長的車龍,有序不亂地在警員的指揮中緩慢地前進,我們大約在11點多離開家門預備到辦公室避難,平常只需半小時車程,那日卻到了半夜一點多才到達。再次感恩辦公室樓上有房間可供我們休憩。好友一家也在深夜兩點多,來到這裡避難。就寢前,接獲傳聞我們斜對面房子燒著了,臨走時對門鄰居房子背後山巔燃燒的火焰,那幅景象頓時回到眼簾。原本疲倦的身體,心裡一沉,難以入眠。「我要選擇繼續相信禱告的力量,還是選擇相信現實的消息呢?」我心在掙扎。第二個孩子從台灣打電話來了,她說她的教會在為我們禱告,她也會守夜要我們安心去睡。黑暗中,我半坐著禱告,原本急迫的禱告,漸漸地退去了,平安的感覺臨到,我於是沉沉睡去。

豈知台灣那邊的老二,卻陷入了焦灼,她不停地在社交媒體、新聞上找尋線索。眼見著與我們街道相接的幹道,有幾棟房子被燒了,她幾乎要崩潰。一直到有位記者,拿著手機沿著我們的巷道巡行,向關心的居民報告這條巷道房子一切完好,她懸在半天的心才安然放下;原來我們附近房子被毀乃是誤傳。天亮之後,我們忙起身查詢,半夜熊熊的火光損毀了位於小丘旁邊的七棟房子,第一棟燒毀的屋子就在我們家街道相接之處。

早上,另一戶被撤離家庭來訪,樓上的租戶H夫婦為三戶撤離家庭預備了豐富的早餐。這戶新到的家庭沒有住處,於是安排到辦公室附近的姊妹家居住。接下來的五天,我們一起生活、靈修,有難同當的一起為火情禱告。疫情庇護令七個月以來,這是首次與主內的弟兄姊妹分享、交通,若非火情,實在非常甘甜。次日下午,政府下達結束禁制令,我們各自匆忙回去檢視個人的房屋,結束了美好交通的日子。

發暈的日子

野火帶來屋子裡重重的煙害,園子裡到處是燒焦的樹葉與厚厚的煙塵。回到當初禱告的現場,再往前走一百公尺即是災區的街道,有的房子全毀、半毀,有的籬笆被焚毀,有的樹木、灌木被燒焦。平日散步與鄰居打招呼的美麗鄰舍,卻毀敗焦黑無法辨識,非常不忍。東北方向圍繞著社區的山坡一大片一大片焦土,青翠的森林現在樹葉枯黃,樹幹焦黑。

撤離的壓力畢竟還是在身子上留下些痕跡。好好休息之後,我們於10月的第一週,回到辦公室,準備重拾留下的工作。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我們週一回去上班時,樓上租客H弟兄也在當天他工作的地方接受COVID-19的檢驗,因他的工廠傳來工人感染新冠肺炎的病例。他的妻子週二起,開始有重感冒並發燒的症狀,H妻為避免傳染他人,兩天都不敢下樓與我們接觸。週四,H弟兄在上班時,接到通知確定為無症狀陽性反應,需回家隔離。我們接到消息後,緊急把辦公用品、電腦設備在短短一個半小時之內,裝箱上車。上一週野火,從家裡緊急搬遷到辦公室居住,才回復正常沒多久,又急急忙忙把辦公用品搬回家。

H姊妹經檢查後,也確定為陽性,因為野火撤退之故,上一週我們幾個家庭都有密切的接觸,又曾同住一起。這幾個家庭也接觸了他人,一時風聲鶴唳,人心惶惶,擔憂是否會形成感染圈。感謝主,我們可以來到「神的祭壇,到我最喜樂的神那裡。」(詩43:4)教會禱告群組馬上在網上發起禱告。H姊妹切切禱告神的榮耀能彰顯在他們兩人身上,好教他們夫婦所接觸的人皆蒙保守,不被感染。次日,凡有過接觸史的人員,都紛紛前往檢驗中心接受檢驗。兩天的等候報告期,大家各自在家隔離,終於一個又一個傳回好消息,這麼多的人都是陰性反應,沒有一個人被感染。H姊妹向來身體軟弱,這一次感染傳說中的病毒,居然神奇地三天後復原,無須服用任何藥物。

鑒於H夫婦仍繼續在隔離之中,我們經過一番整頓,在家中成立了臨時的辦公室。但幾番的折騰,工作進度落後的擔心,種種操心使得素來健康的我開始頭昏腦脹,有了高血壓的症狀,無法用腦。每天只能藉著深度靈修與勞動來放鬆身體靈魂,好教我們可以繼續地跑這場馬拉松。

《親愛的對手》(Beloved Adversary,作者W. Glyn Evans)這本書成為我們藏身之處的教戰手冊。在第三章(承諾之外——神用挫折與我們作對,來挑戰我們的期望)這麼說著:「神不僅是偉大的拯救者,也是偉大的挫敗者。沒有一位活著的信徒不曾滿心期待上帝有所作為,卻經歷盼望落空,以致痛苦挫敗。我們便學著挫折是神用來使我們江郎才盡的工具,好進入多產多能的豐富之地。」詩篇作者這樣勸告:「我的心哪,你當默默無聲,專等候神,因為我的盼望是從祂而來。」(詩62:5)讓心靈安靜在神裡面之後,我們慢慢地一天天恢復健康了。

生活在2020重重困難的高壓鍋之中,短暫的心灰意懶之後,藉著神話語的力量,我們又站起來:「你要為真道打那美好的仗,持定永生。你為此被召,也在許多見證人面前,已經作了那美好的見證。」(提前6:12)轉眼2021年又近尾聲,這一年來的工作和生活依然吃重,但我們每日繼續跟隨著我們的主,困境困難中總有得勝的樂歌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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