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身泰北二十年
─中華福音使命團泰國工場主任郭貴珍牧師專訪
徐道勵
徐:可否分享一下您信主及蒙召事奉的歷程?
郭:我小學在一間基督教學校讀到三年級,從宣教士那裡得聞福音。12歲那年,跟母親、弟弟同一天受洗。但我並不喜歡去教會,還是母親拖著我的手去禮拜堂的。後來我家從油麻地搬到橫頭磡,我便沒再讀書,在家做膠花、車衣等活來幫補家計。有教會辦的夜校來接觸我們,鼓勵我再讀書,17歲時在夜校完成小六課程。這一年我在學校聽道,得知不能只跟著父母信神,便自己向神認罪,重新決志。之後我再念開設在徙置區天臺的中學夜校。1967年,一次聽盧家牧師講道,聽到許多人如同無牧的羊,便蒙召獻身事奉。天臺學校有個教會,1968年剛好需要一位福音幹事,我便回去事奉,協助牧師。
在中學夜校完成中五課程後,1972年便入讀伯特利神學院。斷斷續續,我念了九年。因我讀神學前認識了我先生,他也是傳道人,而教會想按立他做牧師,希望他結婚。但當時神學院有個觀念,認為讀神學期間結婚的,可能是心志不堅,因此要停學一年,考驗心志。 1975年我們結婚,之後有些長者勸我不必再讀了,專心事奉就可以,於是再停了一年。但我想讀神學的心志沒有減退,於1978年復學。誰知讀了一個學期,先生被發現患上腎病,不久需要洗腎、換血,1980年他被主接返天家。
1978年時,適值事奉了十年的教會牧師要移居海外,便安排我做主任傳道。於是這段時期,我同時讀神學、照顧先生、做堂主任。這一年教會所屬的天臺學校也要結束,我還與弟兄姊妹一起安排遷堂。先生離世後,我住到神學院,專心完成神學課程。之後,便全職回到自己的教會事奉。
徐:那您甚麼時候對宣教萌生負擔?又怎樣踏上工場?
郭:1981 年有次參加宣教培靈會,聽一位將去泰北事奉的講員分享,得悉當地華人難民村福音工作的難處,很多同工也不易留下長期事奉。第二晚我感到神的呼召臨到,便回應主說:「我在這裡,請差遣我!」因此1982年神學院畢業後,我便進一步關心差傳。為更深認識泰北的福音工作,便去探訪工場。可是到了工場,我與同工聯絡不上,又不知怎樣去目的地。神藉一位從前天臺學校的泰國學生幫助我,她畢業後回國,我跟她聯絡上,她家人把我送到那兒。在工場中我實在深感莊稼多,作工的人少。於是禱告主,若是祂的心意便把我差去。同行還有兩位女傳道,其中一位之後便踏上泰北工場服事,不時與我書信往來,鼓勵我去!
又有前輩牧者對我說:「有感動、無行動,不成啊!」然而,我身體上的疾患一直影響我不敢前赴工場。我念神學時已患有腎結石,常感痛楚。畢業後情況仍無改善,後來醫生建議我動手術。我已住進醫院,等候開刀。有位姊妹帶來一位熟識的醫生來看我。他看過X光片後,診斷說:「你不如回家試試多多飲水,看能否把腎石沖走,可以免去開刀之苦。」於是照醫生指示,我回家每天飲大量水。有個主日我痛得非常厲害,只能請一位執事代我講道,提早回家。休息後覆診,腎石卻不見了!
我知該是行動的時候了。但因我英文不好,讀神學時接觸過一位西教士,他建議我參加華人差會,不必跨越語言障礙。於是我申請加入中華福音使命團,1985年12月15日起程前往泰國。其實1983年時,泰國政府曾通過要收回宣教士入境的配額,舊的離開了就不再批新的入境。幸而當局一直無嚴格執行這政策。差會有位同工在泰北事奉了三、四年,離開時把配額給了我,我便能順利留下來。差會又安排我去曼谷讀泰文三個月,但資深宣教士勸我讀一年,以考取與小六學生程度相等的語言資格。徵得差會同意,完成一年課程及考試後,我便回港述職。這時我母親已病重,我回港不久即安返天家。母親的安息禮拜後,87年3月我便回到泰北工場,事奉至今。
徐:可否介紹一下中華福音使命團在泰北的工作?
郭:中華福音使命團由郭誠長老創辦,最初主要做華人福音工作;後也做少數民族及泰國人的工作。泰北人口其實不少,單是清邁就有160多萬,孟芳也有十多萬人。附近還有三個縣市,都有我們的事工。除了開荒建立教會,我們還在當地設立了孤兒院、學生中心等不同的工作。學生中心是應信徒……子女及村民需要開辦的。因很多村鎮沒有中學,孩子讀完小學後得到較大的城鎮升讀中學,便把孩子託管到我們這兒。在學生中心,青年人過著規律的生活,早上有靈修、祈禱時間,日間返學,下午再有禱告時間。我們的目標是藉共同生活,以生命影響生命,訓練這些年輕人成為成熟的門徒,部份有心志的則在外找人支持他們去讀神學。他們多半是少數民族或泰國人,以泰文為主要語言。
泰北工場現有數個學生中心,六個服務機構,19個堂會;教會及服務機構加起來約共有2,000多信徒;合共有48位本地同工及15位宣教士在當地服事。經過20多年的耕耘,我們也部署了工作上的交棒,協助他們組織了一個當地的教會及機構聯會。第一屆由我兼任主席,邀請本地同工擔任委員;我們的目標是讓宣教士能漸漸退出,盡量讓當地同工接棒。
徐:在工場多年,有沒有遇上甚麼特別困難的事?您又如何克服,繼續留下來事奉?
郭:上工場兩、三年後,曾發生過一件事:有位慕道者,以前是軍人,患上肺病,情況嚴重,請求我們送他入醫院。於是我派同工送他入院,也親自去醫院探望他。之後幾天我要去曼谷辦事。回來後,才知道他竟擅自離開了醫院,不知去向。最糟的是他有位親戚,平日並不理他,這時卻要我交人,必須把他尋回。當時工場上只有我一個宣教士和幾位本地同工(其他宣教士正在曼谷讀語言),無人可商量。醫院說他去了清邁。我和本地同工去清邁逐家醫院找,卻找不著;最後有位本地同工建議我去找村長。
感謝神,村長安慰我:「郭老師,你不用怕,你與我商量後才送這人入院的;再有人找你,請他來見我便是。」後來有位曾是軍人的弟兄告訴我,他們知道事情的底細。那人從前是軍中的情報員,我們不用再憂心他的去向。幾年後,曾來問我交人的大爹卻對我很友善,兒子結婚也請我喝喜酒,並且向我道歉,說當日的行為是有人慫恿他做的。他妻子後來也信了主,他也很支持太太,只是他自己仍有些困難未能決志。
其他較大的難處,是面對如人際、同工關係等。因我到工場六個月後便做工場主任,要處理一些紀律問題,也曾被人恐嚇過。當時有位本地同工常向人借錢。學生中心時常要採購東西,他以此名義竟向商店撒謊說上司不在,需要賒帳。同時,他又向人取回單據,讓我們支付。這樣,我們所付的款都落到他的錢袋,倒欠下商店不少錢。同工揭發了他,他反過來控訴別人。查清實情後,我們不得已要把他開除。當時他曾表示要找機會打我。那段日子我在外租屋,大家也為我擔心。幸而僅是恐嚇而已。
有些教會在邊境或山區,去探訪、服事時也曾聽到槍聲,可能是村民為毒品或其他事有爭執。有些山區很冷,有時天雨路滑,往來也有危險。但我們彷彿不懂得害怕,看見神一直保守。是甚麼使我能留下來服事多年?我想是神的呼召,是看到當地的需要。記得有一次,原工場主任離開後,新一批宣教同工又未來到,我獨自一人在工場工作九個月之久。我自己絕不想站在這樣的位置,但確定是神要我承擔,便委身順服。
記得一次戴紹曾牧師來我們的退修會講道。從他身上,我看到西方人能幾代都做宣教士,於是我也求神讓我能長久委身。我又經歷到神幫助我克服一些困難,如我對讀泰文本來很恐懼,後來卻讀得很有興趣;本來限制新宣教士入境,卻有配額,這些都是神給我的印證,讓我平安地留下來。
徐:有甚麼是令您特別開心、鼓舞的事?
郭:最開心莫過於見到學生的生命成長,從未信到信主,又願意出來事奉。我們現在好些學生中心的主任、舍監也是校友。其中有位同工,當年讀到中三,因家中經濟困難,離開我們去大城市打工。我為她很著急,因實在不想見到剛被栽培成長的年輕人,因為生計要放棄學業和追求信仰的機會。於是我去城市找她,安排她回到學生中心。一方面為我們打零工掙錢養家;另一方面可以完成中學課程。畢業後她跟老師實習了一年再去讀神學,經過多年,如今她在我們中間成了十分委身的同工。此外,也看見被鬼附的得釋放、有病的得醫治,見到神的作為,也很得鼓舞!
徐:可否分享一些神怎樣醫治、釋放人的經歷?
郭:在這佛教國家,傳福音有不少攔阻:泰人深受佛教影響,少數民族則飽受邪靈轄制,華人信了耶穌不能再拜祖先,也常被家人認為不孝;因此信徒往往會脫離社群,受人排斥。然而,也有許多人因偶像邪靈的轄制,終日無平安,或者有病無錢醫、求醫也治不好,便來投靠耶穌!
有位三、四十歲的女士因邪靈攪擾,突然感到很恐懼。巫師告訴她要殺豬燒房子等,她全照做了,最後她走到拉胡人的村落住,還是無法得到平安,且感到咽喉有東西阻塞著,不能吃東西,越來越消瘦。有人叫她來找我們。我們為她禱告一週後,她竟能再吃東西,且把塞著咽喉的異物吐出!她家人也來照顧她。最後她在我們中間住了八個月完全康復,白白胖胖地離開。
另一位女子,跟父親一起在廟裡工作,被邪靈折磨了18年之久!我們為她趕鬼,好幾年才完全清除邪靈對她的影響。污鬼折磨她時,她不吃不喝,脫掉衣服,在地上打滾。污鬼又擅於說謊,常恐嚇說會使人死去!令周圍的人十分害怕。
有時污鬼甚至會反駁我們,討價還價,問我們要牠往哪裡去。我們要牠往雞或狗身上去,結果雞和狗都死了。因為這女子得到醫治、釋放,她所住的山區,後來便建立了教會。
又有位泰國女子,丈夫已信主,自己未信,卻在新加坡糊裡糊塗地接受了洗禮。有個主日我身體不適,其他宣教士跟我調換,讓我在本地講道,不用到遠處講道。這女子來到我們中間,臉色大變,面容兇狠。講道後我施行聖餐禮時邀請人為她禱告,邪靈便顯露出來,激烈地罵我!最後我們七八個人合力才能按住她,為她禱告。後來她斷斷續續再來我們中間接受禱告。經過幾年之久,我們有系統地栽培她,教她自己靈修讀經。之後她跟我們說,有一天好像突然有些東西從她眼前除去,此後她很愛讀聖經。如今她先生做了傳道人,她自己也在讀神學。
徐:有甚麼話您最想與海外的肢體分享?
郭:今日泰國很多村鎮仍未有教會。清邁、孟芳,曼谷的南北部也需要宣教士。我們正預備把差會辦事處從孟芳搬到清邁。不論開荒佈道、門徒訓練、社會關懷、行政會計、資訊支援等方面的同工,我們都需要,盼望建立好基礎後,可把工作逐步交給本地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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