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理勝教士(Earl Bestram Carlson, 1905-1937)
黃錫培
向少數民族傳福音,不及三年便染上致命的傷寒,像一片秋天的小葉,在風雨中無聲地飄逝,沒有一點哀怨,也沒有一聲嘆息!
孤苦伶仃
賈理勝教士1905年12月3日生於加拿大卑詩省。父親乃開荒者,勤勞苦幹。在他11歲時父親不幸早逝,由敬虔愛主的母親撫養他們幾個孩子。他15歲蒙恩歸主,加入聯合長老會。當時他住在一個牧場,鄰居在100哩外,最近的郵局要走 60哩才到。這種開荒者的環境與工 作,模造了他可以到中國西藏邊疆 最原始的民族中傳福音。
他隨長兄漢豪* (Harold)採伐木材。一次,漢豪被倒下的樹壓傷去世,他沒受傷。這次意外對理勝打擊很大,也深感激神救回他的性命。想到主讓他活著是要事奉祂;可為了生活,他要到阿拉斯加冰寒之地工作,在那裡卻讓他看到 人性最腐敗、墮落的情景。
攻讀神學
因而他儲足了生活費,便到洛杉磯聖經學院深造,裝備自己到中國西藏宣教。因宣教士有年齡限制,他回到家附近的草原聖經學院(Prairie Bible Institute, Alberta)選修特別課程,以趕及畢業,可在超齡前申請為宣教士。為要趕著完成學業並保持良好成績,他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縱然慈母病重,也忍痛先完成學業,未回家看望;甚至慈母離世時也趕不及回家奔喪。而能在完成神學課程,獲內地會接納 為宣教士時,剛好沒超齡。
前往中國宣教
出發前,他寫下見證:「我雖生於基督教家庭,很年輕便歸主,卻是起落不定的信徒。直到在一次伐木意外中,長兄在我身旁死去,才使我想起主耶穌為我而死,我當為主而活。稍後我在阿拉斯加 遇見一批菲律賓海員,他們的腐敗生活使我看到人性敗壞的程度。於是,我面對兩個事實:一是我與耶穌同釘十字架,故對自己的『人生打算』死了;另一是罪人迷失,唯有福音能拯救他們。這兩個事實決定了我的生命,特別看見中國的需要,且福音之門已敞開。於是我進入神學院,在洛杉磯唸了一年,在草原唸了兩年,才完成神學課程,這都證明是神要我去做的。」 1934年10月9日,賈理勝教士抵華。
內亂中的中國
賈教士抵華後,被送往安徽懷寧(今安慶)語言學校受訓。受訓的同工中也有來自加拿大的司美立教士(T. James Smail),和在大學 生中間工作,著名的艾得理牧 師(David H. Adeney)。
1935年4月初級語言考試及格,賈教士被派往雲南由旺街(今由旺鎮),是保山之南新闢多年的宣教站;但當時紅軍正向西長征,無法起行。賈教士在安慶呆了六週,至6月6日才起程往雲南。
長途跋涉往雲南
他首先回上海集合,購置必需品,恰好參加唐進賢牧師升任內地會監督之盛會。可是陸路西行仍危機重重,唯有從水路繞道往雲南。
賈教士與三位同期在安慶語言學校認識的宣教士,一起結伴乘貨船往越南。此航程只有他們四位乘客,經汕頭、香港、海南島, 6月25日抵越南之海防(河內)。內地會的張爾昌牧師來接他們。翌晨轉乘火車北上,沿途景色怡人,晚上到達邊界。翌日經過中國海關檢查再乘火車,到了雲南境內。每到一站都見身穿不同服飾的少數民族,在車外兜售土產和食物。他看著他們,心裡默禱,求主賜他機會學好土話,俾能在他們當中傳福音。
隨後火車沿著山邊,經過懸崖,進出山洞,晚上,到達四面環山有稻田、有湖泊、有農村的美麗平原。翌晨繼續上路,又見梯田直上山頂,山崖下種著玉蜀黍。火車沿南盤江北上,穿過163個大小山洞和峽谷,終抵成都,全程近三週。在內地會宣教站,遇見許多從貴州和雲南北部逃避紅軍而來的宣教士,多天後各人才分散返回。
雲南祥雲宣教站
1933年,祥雲宣教站是蓋爾曼教士(John S. Kirkman)建立的。翌年,加入新到的陳士登教士(Victor J. Christianson)一起工作。蓋教士乃美國人,生於華盛頓州,1931年10月22日抵華,是二百宣教勇士之一。1932年4月派往雲南大理宣教站,10 月底轉到新開的蒙化宣教站,與梁錫生教士(William A. Allen)同工。但不久因由旺街宣教站急需同工,就轉到那裡工作。經過年餘的殷勤工作,又到大理之東約25哩的祥雲籌辦新宣教站。
陳士登教士也是美國人,來自明尼蘇達州,1933年10月25日抵華。1934年4月被派往祥雲宣教站,與蓋教士同工。1935年7月,賈教士終於到達宣教工場,跟兩位與他年齡相仿,卻較他有多幾年宣教經驗的同工學習。一次,他跟陳教士帶著女傳道的兒子,到東南部約七哩外的小市鎮青孩營*(Chinghaiying)傳福音。那裡有位喬先生,約30年前見到一位騎著馬,邊走邊傳福音的宣教士經過,買了一本馬可福音。回家翻看,覺得不錯,但沒再見其他宣教士來,漸漸忘記。直至遇見蓋教士來傳道,買了四福音和使徒行傳,知道在祥雲有福音堂,便來聚會多次。這次還請他們到他家傳福音,反應甚佳,不少人認為福音真理可信。因此他們停留兩天才離開。
紅潮驚魂
1936年3月31日賈教士獨自拉著騾馬,趁語言老師和剛信主的青年要回家鄉,便隨著他們外出巡 迴 佈道 。朝著 崇山峻嶺 而行,數日才到平川。在鎮上,賈教士跑到街頭佈道、派單張、賣福音書,反應很好,受到居民和做買賣的少數民族歡迎。那剛信主的青年也參與,大膽地為主作見證。停留了兩天,才與老師道別,跟那青年到他家鄉天所*(Tieh Soh,在長江上游)。走了一天,到達三代*(San Tai),一個漢人小鎮,向鎮上居民傳福音。翌日,再爬上高山叢林,下午才到天所,是個漢人聚居的市集,座落在山坡下,向北望是長江流經之峽谷。在那裡住了五天,趁著墟期有很多?僳族(Lisu)、苗族(Miao)和儸儸族(Lolo)來作買賣,便向他們傳福音。可惜他們不懂漢語,賈教士又不懂他們的土話,幸而他們很友善、坦白,買了很多福音書。因此,他心中感觸良多,盼有機會多 學他們的語言,為他們翻譯聖經。
第五天,他預備明早起行,忽然傳來紅軍壓境的消息,英領事又下令全體宣教士到大理,集中保護。於是翌日立即啟程,兩天後回到平川;但縣官請他多留一天,預備派兵護送他。當晚,大量難民從東北區逃來,局勢危急,翌晨五時前便大夥兒開始向祥雲逃難。果然不出數小時,紅軍掩至,佔領平川。那天,在崎嶇難行的山路走了35哩,一直怕被紅軍追上。翌日,就是4月19日清早起程,中午到達米甸,還有30哩便到祥雲。午膳時,噩耗傳來,祥雲於當日上午落入紅軍手中,米甸也危在旦夕!西行往大理也受阻,因紅軍正攻向賓川。一場爭奪戰,二百紅軍陣亡;但佔城後屠殺了數百人。他們前後無路可走,唯有向山區逃亡,幸好逃離平川時那位 老師也在難民中,沿途有他 相助。那天走了45哩,到晚上八時,躲躲藏藏才到山下。再躲藏五天,才起程往大理。三天後安抵大理。1935 年,賈教士完成初級語言訓練,因紅軍長征未能即往雲南;但想不到一年後,宣教工作蒸蒸日 上時,又來一次紅潮驚魂。
向少數民族傳福音
賈教士開始明白為甚麼雲南還有許多人未聞福音,是因有太多不同土語,他學的漢語根本無法接觸到廣大的少數民族。少數民族都有自己的語言,但無文字,在學習上很困難。在大理停留時,他聽到畢德森教士(Charles B. Peterson)的呼籲,請求同工與他到怒江上游的芭底*(Padi)建立新宣教站。畢教士是美國人,生於新澤西州,與蓋教士同船於1931年10月22日抵華,也是二百宣教勇士之一。1932年4月被派往雲南大理宣教站。10月中旬與同船來的藍禮約教士(Leo C. Lapp)一起到由旺 街建立新宣教站;可 惜到步不久,藍教士因水土不服生病,送往雲南府治療,立刻改派蓋教士來遞補。賈教士本也被派來此地,跟畢教士同工。
多年辛勞,由旺街宣教站建立後,畢教士最難忘的仍是 周圍山區的少數民族。1936 年夏,畢教士請纓與楊思慧教士夫婦到怒江上游開新宣教站。原來1934年,楊氏夫婦已在里烏底(可能即利沙底)建立了宣教站。但仍想向北擴充,再往怒江更上游的芭底(可能即普拉底)建立另一新宣教站;但畢教士到達里烏底時,他們正忙著修訂?僳文新約聖經,無法抽身發展新宣教站。畢教士不得已,便寫下對怒江上游僳僳族宣教工作的心願,這也正是賈教士所期望的。
怒江上游芭底宣教站
到怒江上游芭底宣教站,要沿怒江岸邊走;如受阻便要渡江再走。但怒江水流湍急,須坐滑椅經竹纜滑過對岸。到了六庫直攀而上,消耗極大體力才到山上的芭底。從芭底回里烏底,又要上下陡峭險峻之斜坡,需六日之久。但不少僳僳族村寨的人信主,教導是急需而又缺乏的一環。賈教士因需要音樂書和調音器,寫給草原聖經學院的音樂老師的信中說:「在僳僳族人中,我過著很愉快的生活,我十分喜歡他們,以致樂不思蜀!如今我已住在這裡近七個月,學懂一些僳僳話,能用來傳福音,引導不少人歸主。盼望你為我禱告,能很快到各村寨探訪,教導他們。」
兄弟預備同負一軛
幼弟賈怡承教士(Orville C. Carlson)步乃兄後塵,加入中國內地會,1936年10月7日抵上海。經初級語言訓練後,也被派往雲南澂江(即澄江)宣教站。因在昆明南部離怒江上游很遠,賈教士未能親迎弟弟,彼此只以書信往來。1937年7月11日賈教士寫了最後一封短簡給弟弟,說:「沒有比我們能一起攀山越嶺,把福音傳遍這些崇山峻嶺更好的了……請恕我字體潦草,因我快完工了,正準備寄出家書,我需要多點休息。」山區郵政傳遞緩慢,他還未收到這信,8月10日就從昆明發來電報說:「我十分難過的告訴你一個噩耗,令兄賈理勝教士已於7月 28日離世。病因不明,也許是傷寒無疑。畢教士發。」
若非他渴想早日與兄同負一軛向廣大少數民族傳福音,這打擊不會那麼大!若他早點知道哥哥患了重病,這打擊也不會那樣深!若在世上,還有比手足之情更深的,也不會打擊那麼重!晚上接到電報後,賈教士跪下,在主前哀悼。聖靈提醒他,看看自己在7月28日寫的日記:「用漢語讀使徒行傳第27章,我不得已與神定下更新的一步。神用祂的話使我們得勝,但必須付上代價。」想到這是更新的一步,賈教士便從主得著安慰。
8月19日賈怡承教士接到畢教士的長信,提到他16天晝夜盡力服事其兄,惜見他日趨沉重,沒有同工幫忙找醫生:「7月10日星期六,理勝從13天向諾蘇族巡迴佈道回來。這是非常困難的福音開荒旅途……翌晨,他主持主日崇拜講道;次日他躺床上,感到身體非常衰弱……就這樣,理勝服從宣召,往最高的事奉去了。」
最後的佈道行程
在他還未完成的家書中說:「我剛從一些彝族村寨回來,不過是兩天路程卻是很艱難的一程。第一天晚上,我睡在河旁露天的崖石邊,著了涼;然後又到各村寨中,適逢蚤子成群結隊的季節,睡得很少。我們全體住在一個房子裡,通常我睡在紙皮上,其他人就席地而睡,甚麼毯子也沒有。當中生火,男的睡在一邊,女的睡在另一邊。現正饑荒,住在八千呎高山上的人掘野樹根,拾野果及燒蕃薯吃,差不多到了沒有食物的地步。上路也極困難,天氣悶熱,尤其爬陡峭山坡,每天出外,衣裳濕透,比起在太平洋那邊森林伐木的工作,真是小巫見大巫!
這次行程,我開始學彝族語言,看來好像僳僳文的文法,但發聲不一樣,困難得多。目前在這裡南部,有大群彝族不懂僳僳文,故一定要學彝族語言,才可向他們傳福音。在這些彝族村寨中,有不少很好的信徒,可惜不懂僳僳文,很少唱詩歌。他們每週有多次聚會,十分渴望有人教導他們,故我答允他們開辦一次短期聖經學校。我本想這次停留多於兩週,但體力不支,而崙馬耳*(Lumadeh)來的彝族好同伴也病了。在托雅我帶領主日崇拜,並有兩次洗禮,共20人加入教會。回到崙馬耳,我停留了兩晚。青年人知道我來了,都聚集在我住的會堂。他們很會唱詩歌,都是四部合唱的,真是繞樑三日……」這樣,身強力壯的森林伐木者賈理勝教士,在雲南宣教僅兩年便安息主懷。去世時年僅31歲。賈怡承教士秉承乃兄遺志,在雲南繼續工作, 1951年2月才被迫離開中國。
附註:(註)* 是作者音譯之名,因無法找到中文名字。其他無*者之宣教士,均是他們在中國時用的真正中文名字。
資料來源:
中國內地會月刊北美版《億萬華民》(China’s Millions, North American, Edition by China Inland Mission)。
英倫版《億萬華民》(London Edition)。
《內地會宣教士及夥伴宣教士註冊名錄》(The Register of CIM Missionaries and Associates)
《內地會宣教士手冊名單紀錄1935年》。
《中華歸主》(The Christian Occupation of China, by Milton T. Stauffer, Shanghai 1922.
Atlas of the Chinese Empire, by Edward Stanford for CIM, 1908
《誰來關心我──中國少數民族概覽》熊黄惠玲編著,1992年,世界華人福音事工聯絡中心出版。
Operation China, Introducing all the People of China, by Paul Hattaway, 2000 printed by Piquant
《中華民國史事日誌》第三冊(1931至 1937),郭廷以編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出版, 1979年初版。
《中國近代史地圖集》武月星主編,中國地圖出版社出版。
《中國軍事史大事記》上海辭書出版社,1996年出版。
《近代中國史綱》下冊,郭廷以著,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
《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集》總參謀部測繪局編制,星球地圖出版社,2000年。
《雲南省地圖冊》中國地圖出版社,2000年。
《近代中國專名翻譯詞典》黃光域編,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年。
本文鏈結:http://ccmusa.org/read/read.aspx?id=pro20060507
轉載請註明「原載《傳》雙月刊第108期(中國信徒佈道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