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積的淚痕

譚美蘭

來菲律賓十一年了，見到最多的，是死亡！

滅城土

1991 年８月，第一次來菲律賓短宣，在馬尼拉西北車程三小時的Angeles City，發生了前所未有的Pinatubo 火山大爆發，熔岩和火山灰毀滅了整個城市！這城市是前美軍殖民時期的克拉克空軍基地，是個罪惡的紅燈區！妓女和性病問題被滅城土潔淨了！很多特意搬來這城市賺取美金的人，連屋帶貨被活埋於火山灰下！滅城土把這一切頓時變成荒野：看不見樹木，看不見街道，只能從東歪西倒、矮矮的電線桿推揣著桿旁下面有馬路。看不見平房，路旁的天主教堂也只剩下堂頂。能看見的建築物只是一些兩三層樓房的屋脊，連屋簷也看不見！真諷刺，唯一還能看見的屋簷，竟是鬥雞場的紅色大圓頂 ── 這是殘忍與罪惡的痕跡！那些鬥雞者將短刀綁在雞爪上，直刺向對方的雞，鬥至死為止；然後勝方收贏金，並取死雞回家煮吃，真嚇人！據以前山頂開荒教會一位姊妹未信主的丈夫 說 ：這樣搏鬥過的焱風血傷雞，味道絕佳。聽後使我發惡夢！

1994 年，我正式來菲律賓事奉。一次路過這災區，誤以為是偉大的武俠片場景！活像以色列民過紅海時，兩旁是水牆，我看見的卻是沙土牆。牆 內到底活埋了多少喧叫拼死逃避的罹難者？其中有多少是未信主的人？這些驚愕的身影掠過腦際，叫我汗毛直立，提醒我萬不可對靈魂麻木，要常存赤子之心。

淹城水

住菲律賓的人，應該很容易得心臟病！當密雷打在鋅鐵坑屋頂上，像多處有爆炸聲，駭人極了！每次大雷雨，我都掀起兩個意念：

一、主耶穌呀，是否現在要回來了？

二、這豪雨會沖走多少房屋（尤其是臭河上的）？

明天的報章又會報導多少人失蹤？因此，我上週又預備了 15 款單張和小冊子， 每 款 100 份，會友可自由領取，放在家門內的顯眼處， 每逢出門就拿十份八份，放在皮包或車上，心裡常與上帝交談，遇到機會就送出一份，成為習慣。除了教導，會友看見我這樣做，他們也跟著做，且屢見他們的創意。我們的青年組 每 兩個月一次的外展週，少年主日學已自發開始籌備聖誕佈置和懇親會節目。

2004年1月25日，是宣道會荃灣堂50週年慶典，當時我在香港，待參加慶典後返菲。11月27至28 日，有一個中度颱風吹襲菲律賓群島，之後幾天的豪雨造成多處水災。12月2至3日，香港電視新聞稍作報導，以 Quezon 省災情較嚴重。十二月 6 日返菲後，菲律賓新聞也稍有報導 Quezon 省的 Infanta 和近郊三個村落有多處山洪暴發，泥土傾瀉。因菲律賓群島地處颱風帶，見慣了就不以為然。怎也想不到，鄰區的王牧師與我分享Infanta 的災情，遠較報導的嚴重。原來這與官員貪污、砍樹有關，災況嚴重的報導受到某程度限制。

王牧師的菲律賓同工有一分堂在 Infanta，災情危急；最初，陸路的視察與救援完全無法進入。那位Infanta災區同工 Bishop Bonnie 告訴我們：約有一百處山崩，滾下來的巨石堵塞了公路，打斷電纜和全部橋樑，手提電話也無法充電，山洪沖走了所有漁船。災民困於災區， 絕 水 絕糧。可怕的是，飢餓的狗挖死屍吃後變成瘋狗。到處是兩三呎高的泥漿，人們不能走動。巨石使清整公路異常困難。

一月初，我們租用一輛 12 輪的大貨車，將救援物品載入災區。看見那些被斬去樹幹的巨樹頭和樹根充塞路旁，很是憤怒！據 BishopBonnie 分享，洪峰最高時達 12 呎，更可怕的是，洪水裡滾動的大石，無堅不摧；而浮在洪水上面的大樹橫衝直撞，把逃生到屋頂的人掃下來，無人搭救，慘不忍睹！

Bishop Bonnie 的教會，平時很難叫村民去基督教會；但洪水來了，大石沒撞向教會所租的樓房，四面居民拼命游至教會二樓。一樓浸頂，二樓又擠了 175人，嚴重超載，外牆洪壓甚強。 Bishop Bonnie 與逃難者一起迫切禱告，求上帝使二樓不要塌陷。結果上帝保守175人全數平安，並全部信主，所以教會改名為「方舟教會」。

之後，雖然有些人遷至別的市鎮謀生，但聚會人數從幾十人增至現在的一百多人。我們五餅二魚的物資，事先請 Bishop Bonnie 安排鄰居派代表來領取。領取前有佈道信息，我站在這群生還者面前，看見那些失去兒女和親友的老人家，眼角流下傷心疲乏無奈的淚，我找不到合適的安慰言辭，可幸我們有「生的使命」的真理可依歸。會後為他們情辭迫切的求恩禱告，不禁哽咽！最可悲的是，目睹慘情的小孩嚇破了膽， 每下一點小雨便驚叫亂竄，看了叫人落淚 ！他們需要輔導，更需要信主並經歷上帝完全的愛；只有上帝愛中的平安才能驅走這懼怕。

我們再去Infanta 時，不必再穿長統靴了，向馬尼拉母會借了車，組織當地三災村的菲籍傳道人，籌劃鑽20個地下水站。經水質測試証明可飲用，現在全部水站已完工。

最近開發成功，生產椰油肥皂、肥皂粉，製造紙和家具。二月農曆年時，四人短宣隊代表荃宣帶來物資和奉獻。當日教導的剪髮技術，至今仍有三位天天以此謀生；當日的衛生常識資料，至今仍用。

劫城賊

截至 2005年8月，華人綁架案已達19 宗。6月時，我的同工吳琪治在聖公會有位會友 32 歲的孫子和 31 歲的孫媳婦，路上塞車，在紅燈時被截劫，並當場被槍殺，轟動整個華僑界！他們雖傷心，但沒有因此灰心後退；因信仰不是用來解釋苦難，乃是用來承托苦難的。

求「討」祝福

別的國家每年都有進步 ，使我難過的是，菲律賓在過去十年沒有進步！離開機場，所見的仍舊是貧民窟，晚上無電，一家一「燭」。多少外勞每年引進不少外匯，但仍是一樣的貧窮！且地上和海裡的資源這麼豐富，卻仍舊是一樣的貧瘠！政府向聯合國借貸近 4 0 億美元，似乎無意償還，經常缺乏，要向別人「討」。菲律賓的緯度屬於颱風帶，天災從前也有，為何 60 年前，美軍統治時代的呂宋，可居全亞洲經濟之冠？而菲律賓不行，可見這貧窮是出於人禍！

解決人的問題，必須先從人心開始。我看慣了的苦難會蹂躪人的韌性；我們也看慣了沒有甚麼進展的代禱。求主幫助我們先有一個相信神能透過我們的代禱成就遠超所求的心。

2005 年 8 月 21 日早上，葛培理佈道團的策劃人Henry Holly 牧師，與一群華人教牧開 Franklin Graham 佈道會的籌備會議，用了以下四句話作結：

Lord! Increase our faith!
Anything God has done anytime,
He can do it again now;
Anything God has done anywhere,
He can do it again here in the Philippines;
Anything God has done to anyone,
He can do it again for 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