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少年的绝处逢生

林峰

我是福建连江人。二十多年前,我十几岁时坐上一艘偷渡船,横渡太平洋到墨西哥,历尽三个多月到了美国来寻找我的梦想。奇异的是我在美国蒙恩得救,信了主耶稣,上帝赐给我的福分远超过当年我自己要追求的梦想。带着一颗感恩的心,我要分享上帝对我一生的带领和保守,并将荣耀都归给祂!

破碎的家庭

从我懂事起就知道父母常常吵架,父亲脾气很暴躁。五岁时父母离婚,我被送到三个姑姑家和奶奶家轮流养大。离婚后,母亲去了离家很远的地方,我们再也没见过面,父亲后来再婚。上了初中后,我固定跟着一个姑姑生活。姑父开了间小机电厂,我一边上学,一边跟着学了点简单的机电修理技术,没想到这点简单的技术改变了我的人生。

大概是高一时,有一天在路上我遇到一个陌生人,他自称是母亲的朋友,说我母亲病得很重,想见我一面。我就去看望母亲,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到她了。见了面才知道母亲得了白血病,已经病危了,很想见我一面。母亲告诉我她很内疚,没有尽到作母亲的责任,希望我原谅她。几天后母亲去世,我的心都碎了。从母亲那里回来后,父亲知道我去看母亲很生气。我们大吵了一架,父亲还打了我。刚刚失去母亲,又被父亲打骂,我很伤心,知道不能再待在家里了,就决定和亲戚去菲律宾捕鱼,但是因为我年龄太小,没有去成。

偷渡的漂泊

没过多久,姑父问我愿不愿意去美国,我一口就答应了,因为我只想离开父亲,走的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可是我付不起偷渡费。蛇头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我维护好船的发动机,就可以免费上船,来美国后他会帮我找一份工作,其他费用可分期还给他。这艘偷渡船是蛇头买的一艘旧货船,我预先修理了一个星期。在一个非常黑的夜晚,大约三、四百人上了船。除了工作人员和几个妇女,其他三、四百人都躲在甲板下面,没有床,没有厕所,不能到甲板上面来。饭食通过一个小口子,用绳子放下去。我和我表弟,每天24小时轮流守着发动机,一有故障我们就赶快修理,因此我可以住在上层,条件还算可以,有床有卫生间。

我们从福建厦门离开中国开往美国,在一望无际的海洋里漂了两个多月。快要到达夏威夷时船的发电机坏了,怎么也修不好。船在海上随风漂泊,几百人挤在一起,吃的东西一天天减少。因为我们是偷渡,又不敢求救,船上的人开始暴动,他们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发电机死火了大概有一个多星期,船的储水室也漏水,海水与新鲜水相混合,到后来只能用海水煮稀饭。住在下层的人开始骚动,要冲到上层来抢吃的。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发电机奇迹般的被修好了,于是继续航行。经过三个月的海上颠簸,终于到了墨西哥海岸。我们几百人换上小救生艇,把偷渡船凿沉海底,进入了墨西哥。

异国的孤儿

蛇头把我们这一船几百人分成很多小分队,每队一二十人。白天我们躲在蛇头安排的家里,晚上出发,最后我们爬上边境墙进入美国。有一段路,我们被安排在装运输集装箱的夹层中间穿过沙漠,最后来到圣地牙哥附近。蛇头又安排我们从加州飞到纽约,将我们卖给了一个黑帮团伙,关在一间地下室,命令我们给家里亲戚打电话,拿钱来赎我们出去。如果不付款,他们就会割下我的手指,然后寄给我的父母。那时候我家里没有钱给他们,我在美国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其他人有拿钱来赎出去的,可是我和另外十多人一直被关在地下室;黑帮常常打人,用枪威胁我们,但是我不怕,我知道他们只想要钱。有一天这些黑帮分子和楼上的黑人争吵起来,黑人打电话报警,黑帮分子和警察发生枪战,我们被特警解救出来。我因为还没有成年,被警察送到孤儿收留所。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大海中的一片树叶无法控制自我,但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一直保守着我。

孤儿收留所帮我找到我的第一个寄养家庭,是一个越南家庭。搬到他们家住了几个星期以后,他们知道黑帮分子可能还在追查我的下落,害怕麻烦,就将我送到另外一家美国人家收养。这户人家已经有两个孩子,除我以外还收养了三个孤儿,我和他们住了两三个月。

病中的真爱

有一天下午,我肚子非常痛,被送到医院急救室检查,在等候室大概四个小时。我需要使用洗手间,他们发现我不会说英文,就帮我找了翻译。翻译是个基督徒阿姨,后来她给我一本圣经,教我如何祈祷,告诉我上帝会看顾我。那时,我不相信上帝会看顾我,而且我认为上帝是一个非常不公平的上帝:其他孩子有父爱和母爱,而我却没有,我把这些都归咎于这位上帝。

医生也没找到我的病因,不知道我为什么在病床上痛得死去活来,以为自己要死了。想到死去的妈妈,还有在国内的奶奶、爸爸、姑姑、弟弟妹妹,心中非常孤单寂寞,想哭却没有眼泪。大约每四个小时护士给我打一次止痛针,到后来我的手臂和双腿都找不到可以扎针的地方。那时候,我只得呼求我不认识也不喜欢的上帝,求祂帮助我解除疼痛。我在病床上实在无事可做,便开始阅读圣经。在圣经中,我翻到了上帝给我的一节经文:“上帝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启示录21:4)这句话,正是当时我最需要的安慰,我的心一下子觉得很温暖,原来上帝仍然爱我。当我无法忍受痛苦时,我便呼唤上帝,似乎感觉到祂就坐在我旁边。

后来医生告诉我,我的肚子里有太多蛔虫,纠缠在一起堵住了消化道。我的阑尾也有问题,他们给我做了手术。我在医院里呆了两三个星期,这段时间一个台湾来的基督徒阿姨来看望我。她的同事是我的邻居,得知我的情况后主动来教我英语,经常来医院看我,为我祷告,读圣经,关心我,安慰我。她的关怀让我体会到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爱,一种无私的爱,没有条件的爱。

我常常会想: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有动机吗?或者她是孤独的?是疯子?我和她没有任何亲属关系,后来我知道这爱是来自上帝。

真光的照耀

出院以后,这位阿姨继续来教我英语,学习圣经,带我去教会。她把我介绍给一些牧师,牧师和教会人们的关怀爱心,让我越来越相信他们信仰的上帝。我年轻,也没有多少文化,想不了太深奥的事,许多未知的宇宙问题连科学家也无法得到完全的答案,但从他们那么多真情实感的爱心中,我开始相信人原来都是有罪的,罪性使我们与上帝隔绝,不信有上帝。我自小的生活和偷渡经历,都让我相信人活出来的样子亏缺了上帝的荣耀。我开始相信上帝的儿子耶稣基督是因为我们的罪而死在十字架上;我开始相信,真的有一位上帝,祂掌管宇宙万物和人的命运。

我不明白,上帝如果爱世上每一个人,为什么我的命运这么悲惨?后来我读到一首诗——《沙滩上的足迹》,帮助我解开了心结。这首诗在我困惑无助时给了我安慰和力量: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自己在沙滩上,与主一起漫步。

天空中开始闪现出我生活的一幕幕情景。我注意到,每一幕的景象里,沙滩上都会留下足迹,有时是两行足迹,有时是一行。

令我烦扰的是,我留意到了一件事,在我生命的旅途中,在我生命陷入低潮时,当我遭受痛苦、悲伤和失败之际,沙滩上仅仅有一行足迹。

我问主:“主啊,祢曾应许我,当我跟从祢时,祢将永远与我同行。但是,为什么啊?在我生命中最困难的时候,沙滩上却只有一行足迹?为什么啊,当我最需要祢的时候,祢却没有与我在一起?”

主说:“当你看到只有一行足迹,那时我正在背着你。”

当我失落并且感到无望时,我思想这首诗,仿佛看到上帝的手在我身上,因此我决定跟随耶稣,并一生倚靠祂。

在教会的夏令营特別聚会上,讲道的牧师以前是脑科医生,他说科学知道得越多,就会发现更多新的奥秘。科学当然也没有能力认识上帝,因为上帝在科学之外,而不在科学之内。后来这位牧师问:有谁愿意接受耶稣为生命的救主?谁会出来为上帝作见证?我哭了。一生中我总是很坚强,母亲去世我没有哭,和父亲吵架我没有哭,偷渡中我没有哭,但在上帝面前我哭得像一个婴儿。我想到自己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痛苦悲伤的往事,然而上帝那双看不见的手一直托住我。在偷渡船上,发电机莫名其妙地就修好了;警察把我们从黑帮分子手里解救出来;病痛得快不行了被医生拯救,又有台湾阿姨的关心,这一切不都是上帝的爱吗?我的每一个问题都从上帝那里得到答案,我终于鼓起勇气,举手接受耶稣成为我的救主。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推我走向前台,那是第一次为上帝作见证,后来才知道这是圣灵的感动。

蒙福的家庭

之后,我又被转移到另外一个家庭,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直收养像我这样的孤儿,还送我去读高中。我在国内没有好好学习,基础比较差,再加上语言的障碍,读书对我是件很难的事;但我开始倚靠上帝,凡事祷告,尤其是学习、考试有困难时,更加迫切祷告。上帝带领我顺利完成了高中,进入大学学习会计专业,我也很顺利地毕业了。

2004年我受洗成为基督徒,2006年结婚。妻子是我高中同学,是出生在美国的华人。我爸爸也移民来到美国,我一直为他祈祷,求主给我力量原谅他。在2009年,他也在我们教会信主受洗。他在美国工作了九年,最近刚刚退休。我的弟弟在斐济岛做生意,妹妹还在国内。

现在我在曼哈顿的一家私人公司工作,妻子是医院的护士,上帝赐给我们美满的家庭。我们有三个儿子,老大挪亚(Noah)今年九岁,老二以探(Ethan)六岁,最小的以赛亚(Isaiah)一岁。

回想自己坎坷、颠沛流离的童年和青少年,破碎的家庭,没有父母的关爱,孤身一人偷渡,几次和死亡擦肩而过,而现在我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小家庭,有房子,有工作,孩子们都健康快乐地成长。我常常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梦一样,一部分是噩梦,一部分是美梦。我的美梦是与上帝分不开的,我永远感谢上帝,愿永远跟随祂!

我父母离弃我,耶和华必收留我。(诗篇27:10)
上帝在祂的圣所作孤儿的父。(诗篇6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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