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中风记

黄颖鸿、李梅芳

一、体会人的无能/黄颖鸿

我七岁时母亲去世,弟弟小我三岁。12岁时,父亲把我和弟弟交给一对同乡夫妇带到美国南加州。初到美国念初中,校内一位老师见我不懂英语,特别联络附近一间华人教会来帮助我。在该教会负责清洁和整理花园的独身信徒津伯很有爱心,不但热心服事,工作勤奋,为教会的事出钱出力,每逢周六周日都开车接送我们去教会聚会,招待我们一群青少年吃午餐。他很疼爱我们,我们要到哪里,他都乐意接送。

虽然如此,我仍觉得自己像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与教会的人在一起时很开心,所以很喜欢去教会。津伯在各方面照顾我达两三年之久,我深受感动。16岁那年我决定受洗,归入基督。

同年我开始在超市做工,后来因为工作的缘故移居北加州,认识了李梅芳。我们于1977年结婚,婚后有一子一女。但我并不真认识耶稣基督,对真理没有渴慕的心,所以星期天以上班为借口,渐渐从教会消失踪影。妻子则信心坚定,每逢星期天总不辞劳苦,带两个孩子去教会。

家庭和工作都令我感到满足,我觉得有没有上帝都没关系,生活还是一天天过。最要紧是自己努力,去教会是浪费时间,所以我争取时间多做点工,多赚点钱,只在节日,如圣诞节、教会周年庆时才偶而去凑热闹。我那时满脑子都是世事俗事,到了2007年半退休仍不去教会,宁愿做别的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到了2016年3月,我照常上班,到各超市调查。17日走到最后一间,下车时脚步不稳,心想得赶快做完工作,回家休息。回家午睡后,我打电话嘱梅芳早点回家。她七时到家,我感觉好了一点,照常喂狗,吃晚饭,睡觉。可翌日醒来,却感到头昏,马上测试血糖,正常,没有问题。妻子却坚持要送我去医院急诊。

医生替我全身检查,做了几种检查测试都找不到问题,最后做核磁共振(MRI)测试,断定有中风现象,要留院观察一晚,次日早晨医生说可以出院。谁知准备之时,护士见我走路不稳,立刻报告医生,于是不让出院,还要转送到康复院观察几天。

这时我开始感到右腿和右手不听指挥了,检查证实我脑溢血中风,于是被安排到附近一间康复院。想不到醒来时已经是两星期之后,而且右半身瘫痪,不能行动!原来我中风昏迷了。我从来没有料到,人竟然是那样脆弱;我们的人生竟可以在顷刻、又没有任何预兆之间戛然颠覆!

但这一切已成事实,无法挽回。医生给我安排物理治疗,我们的医疗保险只允许在康复疗养院住三个星期。妻子听了很是担忧,因我出入要靠轮椅,家里的出入口楼梯须改为斜坡,卫生间也要改装,三个星期怎能完成呢?

这段期间我深深体会到人的软弱无能,终于我感到需要上帝的帮助和拯救,便默默祈祷,向上帝认罪,祈求赦免,然后学习信靠交托,求上帝引领。后来经中风专科医生审定,我的病情可允许在康复院多留一个星期。

几经波折,妻子终于为我找到一间私营的康复院舍,每月收费三千美元,自费,保险公司不包,可在那儿住一个月。我们一时间没那么多现金周转,上帝感动一位亲友慷慨解囊,解决了我们的问题。

我在第一间康复院时,因为右半身瘫痪,连进食也在床上。住进第二间康复院时,他们给我良性压力,要我艰辛地步行到饭厅。初时不明白,觉得他们服务不周,后来他们解释,这是给我练习走路的机会。现在我更亲身体会,这对我的康复有很大的帮助。一个月后回家时,我已经可以自己走进家门。感谢天父,借不同的人和弟兄姊妹帮助我们。在短短一个半月内,家里已整理和装修得焕然一新,符合我居住的条件。

回家后仍有物理治疗师家访,每周三次,帮助我进行手脚的物理治疗。2016年5月30日我开始可以自己从床上坐起来,手可以张开,练习拿东西,借着扶助器(脚套、助步车、拐杖)走路,连家访的医护人员都稀奇我那么快就康复了。回想这次中风的过程及得医治,明显是上帝的恩典,每一步都有祂的同在;我虽然是离弃祂的浪子,上帝却仍如此顾念我,没有离弃我。

平日没有联络的老朋友听闻我中风后纷纷打电话来问候,好些也像我过去一样远离上帝,没有去教会,我便以自己的经历来劝诫他们,鼓励他们信耶稣,回到上帝的爱里。五月下旬,我开始可以到附近的教会聚会。现在我每天早晨都有自己祈祷,晚上和妻子一起回想检讨每天的历程,然后一起祈祷,凡事交托倚靠天父,求祂引领前路。感谢天父上帝,女儿很有孝心,给我们安排住在她家附近,好方便照顾我们。

中风以后,我切身体会到人算不如天算。平日我们以为自己可靠,以为钱可靠,信上帝是虚幻的事;但中风之后,我发现日光之下一切都是虚空,都是捕风捉影。人的生命不在自己手中,赚再多的钱也不能换来健康,我们需要上帝的保守和恩典。我的祈求是:愿主医治我,使我完全康复,好让我用自己的经历去帮助其他病人,见证上帝的拯救。

二、体会天父的怜悯/李梅芳

家父是自营电召车司机,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的一位朋友对他说:“孩子如果从小到教会,长大了不会坏到哪里。”父亲听进去了,逢星期天就将我和弟妹们送到香港九龙塘宣道会上主日学才去开工。我是在教会长大的,也在基督教学校念书。

父亲有先天性心漏症,1963年发病,住进医院近一年之久。教会牧师到医院看他,向他传福音。他愿意信耶稣,一星期后接受洗礼,对我母亲说:“我已信了耶稣,死后上天堂,如果妳希望将来能和我在一起,也要信耶稣。”1964年7月他回到天父那里。我母亲本来信佛,在父亲离世前也接受了耶稣作她的救主。那年我11岁,三个弟妹分别是八岁、六岁和三岁。

我们家境原是小康,父亲离世后,母亲为家计到九龙真光女子中学当校役,这段时间生活最为艰苦。马校长担心母亲无法照顾四个子女,介绍八岁和六岁的弟妹进乌溪沙儿童新村寄住。

母亲凭着坚强的意志要照顾好四个子女,觉得校役收入微薄,便学驾驶,考取执照,当媬姆车司机,接送学童上下课。母亲没受过教育,对她来说考驾照是个挑战,但她竟然只经过两次笔试,两次路试便获得驾照。她买了一辆汽车,当了媬姆车司机,时间较自由,可以照顾子女,不久便把大弟和妹妹接回家住。

我继续参加宣道会各种聚会,1968年接受洗礼,加入诗班,跟随教会的哥哥姊姊学习事奉。1970年母亲用劳工身份申请移民美国,1971年6月我们四个孩子跟随母亲到了三藩市。抵达后才知道当中有欺骗成分,要自己找工作,还要限期还清手续费三千美金。母亲不懂英语,带着四个孩子多么彷徨。她先在​​华埠一间酒楼当厨工,再经朋友介绍到私营老人公寓当厨工。她努力工作供养全家,使我们各个都可以接受教育。

移民美国需要很大的适应。母亲出外工作,我是长女,未满18岁就要负起照顾弟妹的责任,又要适应新环境,面对很大的考验。我渴想找到教会作我属灵的家。感谢天父,让我在华埠女青年会碰到以前香港宣道会的哥哥姊姊们,他们都是来美国留学的。我跟他们参加聚会,在信仰中得到很多爱护和栽培。这是三藩市华人宣道会的前身,后来母亲也和我一起成为这教会的会友。

我在美国完成中学文凭,读了一年城市大学。为减轻母亲负担,便开始到银行工作。那几年期间,我持续每月一次去“中国信徒布道会”当义工,协助寄发刊物。在事奉中很喜乐,也因此认识了我的丈夫黄颖鸿。

我们于1977年6月结婚后,住在美国中信办事处附近,儿子出生前我曾在中信发行部作同工,参与事奉一年多。长子出生后当全职母亲,只偶尔去当义工。

丈夫热衷工作,除在超市做正职外,工余假日还兼职给人修房子、整理后院等,一方面是他的兴趣,另一方面是想多赚点钱,使家庭生活有保障。但是他渐渐轻重倒置,一心只惦念着工作赚外快,星期天不去教会。

我则坚持每星期天带两个孩子去教会敬拜上帝,觉得属灵的喂养是生命中不可缺的。我从小在教会中长大,得着很多帮助,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在教会中认识主耶稣,一生跟随主,走正确的道路。

回顾过去,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我每主日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开一小时的车,从柏城到三藩市华人宣道会做礼拜,参加主日学。平时在柏城,只要有适合孩子的聚会,我也会领他们去,给孩子良好的影响。当然,最要紧的是让他们从小认识耶稣基督,得着永生。现在两个孩子都体贴父母,丈夫中风后行动不便,他们都愿意照顾父母,实在是天父上帝的恩典。

我丈夫曾在2012年6月小中风,那次只是影响了他说话的能力。两个星期后,他渐渐恢复正常,没影响手和脚的活动,一个月后如常工作。但是,他没有接受教训,反更拼命工作赚钱,要靠自己的能力谋幸福。

想不到2016年3月初,他感到头有点痛,起初以为是感冒,不以为意;至17日如常工作时又感到不适,才马上回家给我打电话,嘱我赶快回家。

我看到他时他说感觉好些,一切生活如常。次日清晨,他叫醒我,又说不适,手脚不受控制。我立时送他到急诊室,当时他可步行进去,医生给他做了四样检查测试,没有发现中风迹象。直至最后做MRI才断定中风,而且发生过数次。那时丈夫仍没觉得不妥,只按医院规矩要留院观察24小时,他知道我累,叫我回家休息。次日早晨,住在二埠的女儿赶回来陪我去医院接他回家。谁知正准备时,一个护理人员突然察觉丈夫步履不稳,要转送到康复院继续观察。

这次中风使他右半身瘫痪,可是院方通知家人,他过一个星期便可回家疗养。那时,我真不知所措,因家里环境必须重新装修才方便轮椅出入。我还要工作,下班后去医院看他,怎能及时装修房子呢?而且装修也需要钱。我向上帝祈祷,求祂帮助我。

上帝垂听祷告,在我感到最无助时,丈夫的旧同事和好些朋友主动来帮我。他们替我清理好家里和前后院一切的杂物,方便装修工人进行工程;又感动教会的弟兄姊妹和亲友为我们代祷,出钱资助,付出实际的爱心行动。天父上帝让我体会到,祂差派很多天使来帮助我们,没有让我独自一人担当。

主诊医生检查了丈夫的病况后,觉得他进展得很好,预估三个月后可以步行复诊,允许他在康复院多留一个星期,让物理治疗师教导他帮助康复的运动。丈夫听了医生的评估,也受到很大鼓励,更努力按时做各种练习。

我这方面,也多了一个星期。在上帝的带领下,找到另一间私营康复院给丈夫休养一个月。那是一对韩国夫妇经营的康复院,他们很有爱心,帮助丈夫更迅速地康复,收费也是我们所能负担的。

改建家居一事更为奇妙。初时请了三藩市一装修工人来估价,装修费要12,000美元。我向上帝说:“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心里很惆怅。一天在超市工作时,一对我不太熟悉的顾客夫妇来对我说:“听闻妳的丈夫中风后半身瘫痪,现在需要改装房子才能回到家中居住,我丈夫是水泥工人,会一点装修,我们可以帮忙。”听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说:“可我没有太多钱,我也不清楚现在我们的经济情况如何。”他们竟然说:“我在工余时间义务帮妳做,不收工价,妳只要付材料费。”他们替我在网上购买价钱相宜的材料,在丈夫回家前一天及时完成主要的改建,符合病人的需要。最令我欣慰的是,看见一对儿女在这事上显得成熟了,懂得关爱父母。当丈夫回家时,他惊讶家里一切都弄得那么妥善。

我素来优柔寡断,不会在短时间内做出重要的决定。丈夫这次中风,让我经历了上帝的爱和祂的大能。祂在整个过程中引领着我,赐我聪明智慧和胆量,指示我怎样做出决定,又差派那么多的人来帮助我。

如今我丈夫醒悟过来,一切的事不在乎人如何努力计划;我们真的不用为明天担忧,天父上帝看顾信靠祂的人,爱我们到底。我们只要凭着信心去行,祂负责承担一切。祂赐给我们的是最好的,超过我们所求所想。上帝借着此事让我学习到忍耐、信心、爱心和顺服,若不是上帝托着我,我绝对承担不起这一切。

上帝的道路高过我们的道路,上帝的意念高过我们的意念;上帝常常在软弱人身上显出祂的刚强。上帝是天天背负我们重担的主,是拯救我们的主,我要一生称颂祂。

(黄颖鸿、李梅芳口述,巫凌赛君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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