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变活人
棚橛
走上成功路
我在广州长大,父母是中学教师,家庭教育严格,故小时候做事一丝不苟,规矩有礼,尊敬师长,恨恶不义。在学校任班代表,深得老师和同学青睐。小学丶初中时更是「学雷锋」,是个做好事的积极分子,又颇有爱心,与人和睦。大错不敢犯,小错则心里自知。读书也过得去,但全不知读书为何。一九八四年我进入专科学校,主修电器维修,这是我喜欢的,自此就有了方向,成绩很不错。
专科毕业後,顺利被分配到省委机关工作。那是个国家单位,属政府机关的行政部门。其中有个对外部门,在中国称「劳动服务公司」,其实是经营娱乐场所,包括电影丶投影和舞厅,或出租店铺让人做生意,是一个对外营业赚钱,较有权利的部门。
工作一两年之後,我自己经营了一间电器维修的店铺,做街坊生意。电器维修在那年代很吃香,因内地开始有彩电丶冰箱和空调等,但价格很昂贵,坏了,人们不会丢掉,只会拿去请人修理。当时,我请了两个师傅上门维修,收入很不错。在一般人眼中,我的事业成功,在政治上的表现也很出众。
陷入罪恶深渊
社会是个大熔炉。人犯罪的天性,加上客观环境的影响,我开始一步步堕落下去。起初拼命赚钱,尽量吃喝玩乐,以满足肉体各方面需要,结果成了金钱的奴隶。当时尚未成家,日间上班,晚上就跟三五成群的朋友去宵夜玩乐,生活糜烂无聊。父母觉得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没我办法;但我知道自己不愿意如此下去。
过不了多久,吃喝玩乐不能满足我的心,就在朋友的引诱和好奇心驱使下,寻找新的刺激──吸食毒品。刚开始,他们让我免费试吸,将海洛英放在烟内。之後偶尔吸几口,以此炫耀自己有钱,有本事弄到毒品。怎料吸了几次就上了瘾。其实刚吸食时,感觉很不好受,有时会作闷丶呕吐丶头晕,吸後几天仍觉疲倦。但吸过数次後,就觉得很陶醉。逐渐人变得懒洋洋的,做事不起劲,甚至觉得甚麽都没意思,都不感兴趣,都没有反应。
不知不觉,我的毒瘾越来越深,先是放在香烟里,继而追龙,最後直接注射入血管。吸毒最深的日子,一天要花两丶三百元(人民币,下同),在当时已是很多人一个月的收入。我的经济本富裕,後却变得一贫如洗,甚至要撒谎向人借贷,真苦不堪言。幸而还稍有良知,不至像许多毒犯一样去偷去抢,但已变得常撒谎借钱,又无法偿还,内心痛苦极了。
当时可以借的人我都向他借过,再也想不出一个可以借给我的了。有一次我竟向妈妈的同事借,她本对我印象很好,自然借了给我;也曾多次向同学借两百元,他说:「两百有甚麽用?你拿五百去好了。」我说下星期还给他,他说:「不用急,没问题的。」後来别人知道我吸毒,就不再接我电话,可谓众叛亲离。
起初,妈也不以为意,後来见我常把自己关在房内,饮食不定,有时又呕吐,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她说我不像人,像鬼。我常迟迟不回家,弄得她整夜难眠。当时,我不但身体变了形,性格更变得可怕,暴躁非常,无缘无故乱发脾气,粗声大气,自己也无法控制;尤其对家人,更一言不合就大发雷霆,实在恐怖。为了买毒品,上班常常迟到,终被单位开除;电器店也无心无力经营,转让给了别人。父母的心真被我这不孝子伤透了。妈在人前装着笑脸,但背地里终日以泪洗面。
多次戒毒不成
吸毒两年,自己很想戒掉,也尝试戒毒十几次。每次我都离开广州,躲起来戒,有不少次妈妈陪着我去;她知道我很辛苦,只要我愿意戒,她都愿陪我。母亲的爱真是没条件。爸对我可毫无办法,他骂我,我不会听,而且我常不在家,彼此关系僵化,全没沟通。他指责我说,路是我自己选择的,自甘堕落。我每次都想戒掉,可是没多久又再吸食。徒叹奈何。
其中两次,我是被公安抓去戒毒。第一次罚款两千元,随即释放;第二次被送往看守所强制戒毒四十天,收费二千八百元。戒毒是痛苦的,不过肉体的折磨远远比不上心灵的伤痛──这是没吸过毒丶没戒过毒的人难以想像的。在经历徬徨丶无奈丶无助之後,我陷入绝望中。每想起家人对我的爱,良心就不断自责:为何大好前途不要?为何明知是绝路,仍拼命去闯?最後家人对我失去信心,断定我是个活「死人」,只要不连累大家就好了。
亲戚朋友都劝我父母,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算了,连亲姐姐也骂我:「你是个人渣。活着有何用。我们没欠你甚麽。」我能怪她吗?这唯一的姐姐本来很疼我,可是当她预备作新娘子的时候,我却在看守所里,只为请柬已发出,她一面筹备婚礼,一面送衣食来给我。人生还有比这更大的遗憾和苦痛吗?难道我不想做个好人?难道我不愿好好活着?本来属於我的东西:稳定的工作丶苦心经营的小店丶家人的爱丶女朋友……. 都离我而去。彷佛整个世界都在拒绝我,谁能听到我心里的呼求?谁能给我所需要的帮助?
在绝望中,我悄悄地窜进厕所,拿起锈钝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往手腕的静脉割下…….妈妈,我对不起您。请原谅我的过去,我再也不会连累您们了…… .鲜血刚流出来,就有人进来,看见我要自杀,几个人合力把我救回。
戒毒终成功
最後一次是一九九五年,妈妈带我离开广州远赴北京戒毒,让我身无分文,没可能回去,断了毒品供应。当时妈妈刚信耶稣一年。之前有一天,她在街上遇到一个旧同事,对方知道她有难处,就带她去教会,问她发生了甚麽事。她把我的事和盘托出,那旧同事就带她信了主耶稣。自此,妈妈就常聚会丶祷告。那次离开广州前,她向教会取了北京教会联络人的地址。到後就与一位七十六岁的传道人联络。
我们住在姑姑家,老传道人两次来访,是在春节前後,天气严寒。他老人家跟我们非亲非故,在寒冬来探我。他不像我妈教会的弟兄姊妹,来到就叫我认罪丶信耶稣;他只是来看我丶关心我,完全没提到这些事。他把爱带进我的心,没嫌弃我这个被世人唾弃的瘾君子。他知道我身体不好,不便看书,大年初二就冒着风雪,带了录音机来看我。我想:「难道世上真还有人爱我?」我的心开始被这从上帝而来的爱所感动溶化。「上帝啊,袮真存在吗?袮若是真神,请帮助我认识袮。我需要لم的帮助。」当我敞开心门,呼叫耶稣的时候,奇妙的平安就临到我。
到北京一个月左右,我信了耶稣。相信上帝的时间到了。诚然,人的尽头,是上帝的起头。从此,我的生命脱胎换骨,在基督里成了「新造的人」。我立志不再吸毒,靠着主耶稣所赐的力量,戒毒的过程不似以往辛苦。感谢主耶稣,垂听我在绝望中的哀求,拯救了我。正如诗篇一O七篇13至14节说:「他们在苦难中哀求耶和华;祂从他们的祸患中拯救他们。祂从黑暗中和死荫里领他们出来,折断他们的绑索。」
戒毒後,我以各样理由要回广州。感谢上帝赐妈妈有智慧,她不许我回去,免我重蹈覆辙。因她反对,我又无钱,只得继续留在北京。待过了一年半,我也就稳定下来,不想回去。
感谢主耶稣,我这死人居然活了过来。身体奇迹地复原,人生观和价值观有了一百八十度改变。自此天天充满平安喜乐。我渴慕上帝的话,喜欢聚会,与弟兄姊妹一起研读圣经,分享见证。无论祷告丶读经丶唱诗,每思及主的恩典,我都感激涕零。压在我身上两年多的重担被挪走了。上帝救了我!袮竟爱我如此罪人,罪人中的罪魁。袮没撇下我为孤儿!
重生与蒙召
我每天和母亲读经丶祷告,每星期参加三次聚会。每次聚会後,都和母亲分享聚会内容,温习所有经文,不断背诵,默想,使真理印在我心。第一次整篇背诵的经文是诗篇第廿三篇,当时的情景至今犹历历在目:我和母亲比赛,互相监督,彼此评分,其乐无穷。教会的属灵长者对我关怀得无微不至,劝勉丶责备丶安慰,不知不觉我的灵命就有了长进。
上帝的爱激励我,我想,我应该报答主耶稣的恩典。有一天,我被几节经文深深感动,耶稣「看见许多的人,就怜悯他们;因为他们困苦流离,如同羊没有牧人一般。於是对门徒说:『要收的庄稼多,作工的人少。所以,你们当求庄稼的主,打发工人出去,收祂的庄稼。』」(马太福音九36至38)我跪下祷告,上帝藉圣经向我说话:「我可以差遣谁呢?谁肯为我们去呢?」(以赛亚书六8)我流着泪说:「主啊,我愿意!我全人都是袮的。袮使我的身体丶灵魂都得以重生。我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奉献给。」
有一次,我在牙科候诊室中读到一首赞美诗,知道是由一位十多岁的农村女孩执笔。於是我去看她,之後每周末都访问农村,渐渐从五丶六个人聚会,增加至几十位弟兄姊妹聚会,後来我就搬到农村。
异象与进修
我在农村学习服事两年多,觉得自己的灵命和知识不够。这时,一生服事上帝丶传扬福音已成了我的人生目标。多少人生活在虚空绝望中,繁荣的生活不能满足人,他们的灵魂需要归宿。
我希望到美国神学院里进修,姨婆觉得我异想天开,劝我在中国找间神学院读书,毕业後可以做牧师。但是上帝有祂奇妙的引领,使我能到美国新泽西州一个神学院读书了。
我来美国是为装备自己,从没想过找对象结婚,天父却满有恩典,带领我认识了现在的太太,我们於一九九八年结婚。之後岳父患肺癌,我停学一年服事他,并向他传福音。感谢主,岳父信了耶稣,离世时没有痛苦。
岳父回天家後,二OOO年我去纽约继续读神学,二OO四年取得道学硕士。毕业後被按立为传道。我最大的负担是向同胞传福音,但愿有一天,上帝带领我们全家回国,向我们的骨肉同胞还福音的债。
(余黄国凯采访丶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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