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卑微到尊貴

楊春暖

來美國之前,我在國內一家省級廣播電台擔任主播,現在從事財務工作。

時光荏苒,自2014年6月我在美國的加略山教會受洗歸到主的名下,轉眼間我的信仰生命已經歷了五年多時間。這五年多的經歷,比我之前40年的人生經歷都要深刻很多。之前的40年我在一條路上奔跑,速度有快有慢,路況有好有壞。看到身邊人健步如飛的時候,我也要快馬加鞭趕上,但是我從來沒有思考過方向是否正確,選擇是否合理。當我受洗成為一名基督徒之後,我的整個人生觀和價值觀都被重新塑造了一番。現在的我不再那麼關注速度和身邊的環境,我更看重生命的方向和路徑,因為主耶穌告訴我們:「你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進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著的人也少。」(馬太福音7:13-14)

風雨童年

我的故事要從童年說起,那是一段充滿痛苦回憶的過往。媽媽在懷我六個月的時候,查出患了胰島素依賴型糖尿病。從那時起,媽媽就開始了漫長的治療過程,直到18年後她在我高考前三個月離開了這個世界,使我的生命似乎從一開始就被注入了某些悲劇色彩。

除了患病的母親,我從父親那裡得到的創傷其實更多。他用一種至今我也無法理解的異常簡單粗暴的方式教育我,而且到今天,他可能也沒有意識到這種教育方式帶給我多少傷害。我是一個在嚴格管教、約束和嚴重的語言暴力中長大的人。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聽到父親對我的認同和鼓勵,更不用說表揚和嘉獎了。讀書的時候,我最怕他參加家長會,因為回到家裡,他總是以各種名義教訓我一頓。如果考的還不錯,就會教訓我不要驕傲、得意忘形;考得不好那就更不用講了,嘲諷、謾罵、冷暴力,各種各樣的扎心。我似乎滿身缺點、一無是處,從來沒有讓他滿意過。小時候,我常常想我不會是領養的孩子吧!但是很遺憾,我確實是父母親生的。可以想像,長此以往,養成了我非常自卑、膽小的性格,非常缺乏安全感。

我的童年,一方是急風驟雨一樣的父親,另一方是風雨飄搖患病的母親。我就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中長大。

求助上帝

初中開始,母親的病情急轉直下,從每年一次酮酸中毒到兩次、三次,從一年住院一次到每年搶救一到兩次,病危一到兩次。糖尿病侵蝕了她的大部分內臟和器官,每一年她都多次面對死亡。大約是我初中二年級的暑假裡,母親因為酮酸中毒又被送進醫院搶救了,而且病情幾天都不能緩解,醫生給我們下了病危通知。那個時候的我真是無助到了極點,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甚麼才能讓媽媽活下來。

鄰居阿姨是個基督徒,她告訴我應該去求上帝,因為上帝可以救治我的母親,甚至可以讓她痊癒。聽到這些,我毫不猶豫地就跟著她去參加了她們的聚會。昏暗的小屋裡聚集了一群中年婦女,現在我已經不能回憶起她們當時到底在做甚麼,也許是分享,也許是禱告。感謝上帝的憐憫,那次母親被救活過來了,但是當時我並沒有對上帝有甚麼感動。儘管那時我沒有進一步去追求和瞭解信仰,但上帝還是將一顆小小的種子放進了我心裡,而且祂用了30年的時間讓這顆種子在我心裡破土、發芽,直至開出美麗的花朵。

在我認識上帝之前,祂已選擇了愛我。這樣的經歷也讓我感受到,每一個被上帝揀選的人,生命過程都不是偶然的,也不是枉然的,每一段經歷的背後都有祂美好的心意。當你在最困難無助的時候,上帝保護的雙手也許已經默默搭在你的肩頭。

另類戰場

大學畢業之後,我用幾乎是從那個家裡逃跑的速度出嫁,快速衝進婚姻,目的只有一個,盡快、盡可能遠地離開那個了無生氣的家;但是這種飢不擇食、慌不擇路的方式注定會為我之後的生活埋下更多的悲劇和隱患。選擇伴侶的時候,我不敢挑長相帥氣的,怕外形成為負擔;不敢挑家庭條件好的,怕自己撐不住;也不敢挑經濟條件太好的,怕對方對我頤指氣使。就這樣,我選擇了我認為安全不會出錯的人。

他其實是個簡單善良的人。的確,結婚之初我們的感情非常好,互相依存,互相關愛;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的環境得到改善,卻和當初的自己漸行漸遠。先生在工作上小有成就,漸漸變成熱衷交際、善於應酬的所謂主流人士。這些變化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安慰和輕鬆,反而成為我新的負擔。隨著先生將越來越多的時間放到事業和交際上,我心裡的各種不安全感,像惡魔將我的心全然佔據。各樣負面情緒在我心裡翻騰,我們開始了無休無止的爭戰,沒完沒了的爭吵、抱怨,婚姻變成了一個展示我們惡的戰場。小時候我經歷的創傷在那個時候反而成了我最最犀利的武器,我總能最快速找到最扎心的話語,對我先生一劍封喉、將他的心割得破碎不堪,我徹底成為了另一個我最討厭的自己。生活變成了一場賭氣的鬧劇,我們比拼著誰比誰更決絕、更冷酷、更無情。

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幾年,直到2013年底,我們都意識到再這樣下去,我們的結局一定是玉石俱焚、兩敗俱傷。所以我們商量好來美國,尋求換一個環境,真正重新開始;但是先生來了不到一個月,就因為各種各樣的不適應,迫不及待地回去了,留下我和孩子在美國。

那時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教會,並不是因為我有多渴慕,而是我心裡有太多壓抑和解不開的結。我想問問上帝,為甚麼為我選擇這樣一個家庭和如此充滿波折的人生,我想知道生命的價值和意義在哪裡?我想問問祂,我心裡明明有單純、有良善、有美好,可是表現出來更多的卻是冷漠、尖銳和犀利,我明明才是那個命運中的受傷者和受害者,為甚麼卻一再傷害到更多人?半年後我在教會受洗了,但是當時我並沒有得到答案,生命也沒有甚麼改觀,信仰更多的是我在異國他鄉的精神慰藉,而且很快,孩子成為了我的另外一個負擔。

奇妙救恩

作為單親媽媽,在面對兒子成長的時刻我常常有強烈的無力感。我希望他可以成為一名基督徒,不要再像那個精神迷惘的我;可是每次和他討論信仰,他總用各種方法逃避、躲閃,或者乾脆告訴我,他還沒準備好,很難接受這個世界是被上帝創造的。

2017年9月一個週六的早上,兒子告訴我他想去社區裡練一下開車,因為還有一週他就要路考了。那天很奇怪,答應他的時候,我似乎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但我還是答應了。他開車離開不到十分鐘我的電話就響了,裡面是孩子急促的哭聲:「媽媽,我出車禍了,就在家旁邊,快來救我。」一瞬間,我的呼吸、思維都因為驚恐凝滯了,但同時,我的耳邊也有個堅定清晰的聲音告訴我:「不要害怕,我必保守。」

當我趕到車禍現場的時候,發現現場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雖然沒有撞到人,但是車子壓到馬路牙子,又撞上了一個配電箱造成側翻,兩個氣囊彈出,車子裡白煙滾滾,孩子被扣在車子裡面。我到的時候,兒子剛剛從車裡爬出來,雖然被嚇壞了,但是他毫髮無損,甚至連輕微擦傷都沒有。見到驚慌失措的孩子,耳邊的聲音再次清晰地告訴我:「帶著妳的孩子禱告,安撫他的心。」我立即帶著孩子先在路邊禱告,孩子漸漸安靜下來。很快警察來了,給我們開了罰單,拖車公司把車子拖走了,車子基本報廢。

很奇妙,那一天禱告之後,我們心裡都有了出人意料的平安。第二天孩子主動提出要去教會敬拜,那天牧師的信息是約伯記。信息結束後牧師問:「今天有哪位福音朋友需要決志接受救恩嗎?」我兒子第一個站起來,大聲堅定地說:「我願意,我願意接受耶穌基督成為我的救主。」回家路上,我問他:「兒子,你今天的決定是為了遷就我嗎?」他堅定地告訴我:「不,媽媽,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從前風聞有祢,現在親眼看見祢。」(約伯記42:5)這場車禍讓我知道,這個世界真的有上帝,祂真的愛我們,保護我們!經歷救恩就是這麼神奇,一場車禍反而成為我們和上帝親密接觸的最佳時機。我們感受到祂的鮮活,信仰也藉著經歷真正進入我們的生命。因為信靠,上帝將一場災難轉化成了深深的祝福。

第二週孩子的路考順利通過了,即將上庭處理罰單的前一週,我們接到通知,兩個罰單都取消了。孩子找到一份在小學裡當助教的工作,因為他想盡力彌補自己造成的經濟損失。就這樣,一場車禍反而成了我們接受祝福的開始;從此信仰不僅僅是改變我們的生命,而是扎扎實實地成為了我們的生命。

豐富恩典

「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了。」(哥林多後書5:17)「現在活著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著。」(加拉太書2:20)五年來,作為一個單親母親,類似的經歷還有很多很多。我過去曾經面對、今天也依然面臨各種各樣的困難和挑戰,但是在上帝的保守裡,我一個人陪伴孩子順利度過了他的高中階段,順利申請到了身分,孩子去年開始在加州大學讀電子電器工程專業。第一個學期,他申請到了波音公司提供的一個獎學金,大一暑假的時候,他又申請參加了學校一個專為殘障人士設計智能輪椅的科研項目。

上帝在我生活裡的恩典數算不盡,我心裡充滿感恩。我沒有任何值得自己誇口的地方,因為如果不是上帝,任何一個困難都可能將我和孩子帶向另外一個消極的極端。佛洛伊德說:「人的創傷經歷,特別是童年的經歷會對人的一生產生重要的影響。悲慘的童年經歷,長大後再怎麼成功、美滿,心裡都會有個洞,充斥著懷疑、不滿足、沒有安全感。」

的確,在我認識上帝之前,我心裡的黑洞一直在吞噬著我,無論是教育、事業、婚姻、物質都不曾讓我獲得醫治,得到平安。我似乎一直是那個在黑暗裡瑟瑟發抖的孤單靈魂,但在我成為上帝的孩子之後,我心裡的黑洞被慢慢填滿、撫平,心底沉睡多年的所有美好都被祂漸漸喚醒,從此以後我擁有了一個健康、陽光的新生命。

還有一件非常讓我感恩的事情要和大家分享。經歷了接近四年的禱告,就在去年夏天,上帝對我的各種疑問給出了清晰的答案。祂告訴我,祂將我放在那樣一段生命和家庭裡,是因為祂賜給我一個非常重要的使命:要因著我的得救,徹底斬斷過去罪對我們這個家庭的咒詛和纏裹。祂要讓我和孩子成為這個家庭得赦免、得祝福的管道,讓這個家庭成為一個充滿愛、得祝福的家庭。

親愛的弟兄姊妹,如果你和我一樣,有過充滿創傷的過往;如果你的生命也曾經卑微到塵土裡,甚至自己也無比輕視自己;如果你今天也依然面對生活中各種各樣的壓力和挑戰,那麼我真誠地鼓勵你,不要再猶豫徬徨,不要再觀望等待,到上帝的國度裡來,把你一切的軟弱、破敗、不堪交託給祂,從祂那裡得著一個充滿盼望、充滿力量、充滿喜樂、充滿平安的新生命。從此以後你將不再孤單,不再無助,不再卑微,因為你是上帝的孩子,擔負著祝福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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