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蒙主眷祐

楊嘉善

我家從祖父(前清進士)起,就由蘇州遷往北京作官。我們五個兄弟姊妹都在北京或天津出世。家父燕京大學畢業後,在海關工作了四十年,為人清廉,直做到一九五四年方才退休。

父母和我們五兄弟姊妹都是基督徒,正如聖經上所說:「當信主耶穌,你和你一家都必得救。」我們的下一代中有牧師、長老、宣教士;第三代也大部分是基督徒。現在我已有第四代的四個重孫子和孫女,上帝很恩待我們家。我的大姊音善從小多病,腦筋受傷,讀書不多;大哥薰善非常聰明,中、英、日文俱佳,在大學教英文和日文;二姊長我一歲,也是身子多病;小弟樂善小我五歲,是中國有名的地質專家,為中國建立了許多發電廠。

上帝另有帶領

由於日本轟炸,母親帶著我們幾個小孩逃難,搬了無數次家。我十三歲進福音會的基督教中學就讀,十四歲接受主耶穌基督為救主,自此一生體會上帝的帶領。

一九四六年我中學畢業,那是抗日勝利後第二年,因家父工作的海關由政府收回,他成為公務員,工資遠不如英國管理時代。所以父親只能先供我的大哥去上海讀大學,我則要暫時去銀行做學徒;但是,上帝另有旨意,我還沒到銀行工作,廣東省政府就計劃建立船隊,在廣州辦海事專科學校」。因為全部公費,學費和膳食費全免,我就進了海專的航海系,從此一生的方向改變,成為十四年討海的人,最後做到船長,又經營航運事業。

一九四九年五月我從海專畢業,那時上海已解放,回不了家,加上我要實習的「供義輪」停泊台灣高雄;可是沒有交通工具,我不能由廣州去台灣。正發愁時,神蹟出現了,我遇見多年不見的二舅查富準,他在空軍官校服務,為安排乘坐空軍飛機,這樣我就去了台灣。當時海員的工資非常高,廿一歲的實習生每月有美金一百元,那時黃金只有美金卅五元一盎司,因此我存了些錢,也開始按月匯錢回上海接濟父母。

當孝敬父母

我每月匯款到中國供養父母和岳母,總共大約四十四年,直到家父九十二歲離世。上帝給我這個能力,就像帶領約瑟先去埃及一樣。基督徒都知道,「要孝敬父母,使你得福,在世長壽。這是第條帶應許的誡命。」(以弗所書六2至3)我是海員,航行各國,無法按時匯款,全憑內人請親友按時從香港匯回中國老家。我們很感謝廖師沅世叔和嬸嬸,他是我父親在汕頭海關的同事,常在香港我們寄錢和寄食物回老家,否則我們無法從台灣或海外匯款回上海。

一九七六年四人幫時代,中美已有聯絡處,我們申請回國探親。離家時我廿一歲;回去時四十九歲。因為內戰緣故,離開中國廿八年。我由香港經州時,看到崔年成二表舅。我在廣州讀書時,二表舅非常照顧我,再見恍如隔世。飛上海後,到達國際飯店時,只見大廳擠滿四、五十位從各地來的親戚和家人。父親見我們進門時,就上前緊抱內人,流淚說:「婉貞,若不是妳按時每月匯款來接濟,我們就會餓死,見不到你們啦!」感謝天父,賜我一位愛上帝、愛我父母,又敬重丈夫的妻子。她是我母親介紹的,我們一九四八年底在雙方家長同意下訂婚,後我去了台灣,分隔兩地等候三年半,於一九五二年在香港重聚。感謝讚美主!當我們回上海見到高齡白髮蒼蒼的父母時,淚流滿面,心裡充滿感恩。親人見面,大家都不知從何說起。那時國內物資萬分短缺,我們從香港運來十大件行李,只要是政府允許帶的都買了,還是不夠分給親屬;現在上海要甚麼有甚麼,經卅幾年就判若兩個世界。

航海生涯

我服務的第一條船是供義輪,那是美國大型坦克登陸艦,載重三千六百五十噸,是二次大戰登陸戰的主要船艦,我從練習生開始,做到三副。工作了一年半後,政府不許裝甲兵團有船(因為走私),命令將船交給招商局,所有船員都被解雇了,有廿多人預備回上海,我也是其中一個。當時尚能由台灣基隆乘船到舟山,然後轉乘漁船往上海。不料在離開基隆的前一夜,我在街上遇到華孚輪的船長,邀我到他的船上作大副。因有工作,我就不回上海了,這是上帝的保守。後來知道,回去的船員在漁船上被搶,在上海被清算。

華孚輪是一條蒸氣機的中型商船,航行於日本和台灣之間,我在該船作大副時廿三歲。有一次,在沖繩島附近遇上颶風,海浪四、五層樓高,像山一樣向船倒來,四面都看不見船在何處。船長林秉亨使船保持穩定,不與颶風直接相衝。下午,船好像碰到海底,隱約間見到山影,我報告林船長,船擱淺了,並建議將船底艙灌水,使船坐穩在岸礁上,避免下沉。我跪下禱告上帝,林船長也是基督徒,同意我的建議,結果船就坐穩在岸礁上,成了一座防波堤。第二天颶風過去,才看清楚船穩坐岸邊,船艙與貨艙都沒漏水,袋裝肥料也都完好,只船舵不見了,不能行駛。後來船東把船賣了,我又失業。海校的周季奎老師邀我到他的小貨輪上當大副,我又有了工作,往來於高雄和香港。

婉貞我妻

一九五二年大陸三反五反,未婚妻婉貞好不容易拿到由滬去香港的路條,卻發生一連串的事。首先,她離滬的前一天,與我母親和樂善弟乘電車去買東西,車上突然遇警察檢查證件,查到婉貞有去香港的路條, 就要她拿出其他證件證明我在香港,並將她押去警察局,叫我母親或弟弟回家拿我的信。我媽嚇壞了,因她已將我所有來信燒毀,就是害怕警察來家查,現在哪裡還有我的信呢?她跪下禱告,翻開聖經,誰知聖經裡正夾著我剛從香港寄去的信。感謝上帝,他們渡過了這個關口。

婉貞之前從沒離開過蘇州、上海,不懂廣東話,上帝給她勇氣,一個人乘火車去廣州。我父親當時在廣州海關任職,到車站接她,再請人陪她坐火車去深圳。婉貞離蘇州後,她的長姊淑貞非常先進,回家不見妹妹,母親告訴她婉貞去香港找我。淑貞說,台灣就要解放了,去台灣太危險了!就請蘇州當局發電報去深圳關卡,不要放婉貞出境。感謝上帝,婉貞已在五個小時前進入香港羅湖,離開了中國大陸。

可婉貞沒有香港入境證,怎能進入香港呢?我在海專同學的哥哥是羅湖警局督察長,他答應在邊境等候婉貞,將她送到廖叔叔九龍家中。那時我的船正好在香港,也在廖叔家等候婉貞。就是因為上帝奇妙的安排,我和婉貞已度過近六十年的婚姻,家由小倆口增加至三十人。

一九五二年八月我們在台北結婚,賓客只有十二人。婚後四個月,因為岸上找不到工作,只好離開妻子,上復明輪作三副,誰知一別就是兩年。我離家時婉貞已懷孕,回到高雄,大女兒基惠已經十五個月大,會跑啦!當然不認得爸爸。

海洋的啟示

海員為了養家出海謀生,其中的悲苦喜樂不是他人能體會。我四個孩子中,有兩個是我在船上收到電報才知道他們出世的。所以我總說,我今生只欠上帝和婉貞。

海洋佔地球面積的四分之三,大海之美麗柔和,只有在月明星稀,海不興波,飛魚在海面上跳躍的黑夜裡才能看到,但那時也特別想家。海洋的溫柔,讓我認識到上帝的慈愛;狂風巨浪叫我明白海洋的可畏。是的,上帝是輕慢不得的,基督徒不要忘記,上帝的慈愛和公義都像海洋!

回家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但船一開,我們又要分離。很感謝七表舅崔興亞和舅媽代我照顧婉貞和孩子,他們是我家的恩人。

放下七家公司

回頭說復明輪,是復興航運公司的一艘六千噸遠洋貨輪,我在這公司服務了二十年,十年在船上,十年在美國分公司CULNY服務。一九六二年,台灣當局要開闢中美航線,命復興公司和招商局各派兩艘萬噸巨輪開始中美航線,如此大大減低了運費,台灣出口大增。我也在同一年被派到美國。那時台灣的人都千方百計的想去美國,我這無背景的年青船長被請去美國任職,全是上帝的恩典。

後來,我經營飯店,並建立了大中船舶代理經紀公司近二十餘年。一九八○年開始為中國航運界和糧、礦、石油界服務了十多年,與中國交通、外貿、糧油、五礦、化工、內貿各部都非常熟悉。他們都知道我是基督徒,不喝酒不吸煙,信用可靠,因此我買賣做得非常成功。到一九九三年時已經在美國、香港、上海、大連和蘇州有了七家公司。

就在生意蒸蒸日上時,上帝呼召我放下一切,獻上餘生投身事奉祂。因為上帝這麼愛我,祂拯救我,洗淨我的罪,將祂的獨生子耶穌基督賜給我,為我釘死在十字架上;回憶五十年來,上帝一直恩祐我和我家,我拋棄一切事奉祂是理所當然的。於是我回應呼召,一年中將所有七間公司的業務處理後,將所有財產放在一起還給上帝,去前蘇聯向回民辦學傳福音。

(編註:作者的辦學經歷,請參本會《傳》雙月刊第一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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