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爸爸與要東西

錢志群

要爸爸還是要東西？問這個問題本身似乎就很愚蠢。這本來就是一個不言而喻的事，沒爸的孩子是多麼不幸。

可是，我們行出來的時候，還真是另一回事。

我兒子三歲時回中國，我的一位中國朋友拿著當時很流行的變形金剛玩具，當著我的面與我兒子開起了中國式玩笑：「你要是喊我爸爸，我就把它給你。」兒子看了我和他媽一眼，沒有喊。那位朋友又追問，兒子猶豫了一下，真的喊了他一聲爸爸，然後高高興興拿走了玩具。

兒子如此，我小時候也做過同樣的事。鄰居叔叔拿著我那個年代很少吃到的糖果逗我喊「大大」（爸爸的鄉稱），我也像做買賣似地喊了一聲。當然，喊喊對人格意識不強的孩子來說，並不是真的不要自己的爸爸，但是人長大以後會好到哪裡？

據說有個農村老人，兒子整天嗜酒，無所事事，一直都向父母伸手要錢，若是不給就動手打父母，一打打了19年才有人報警。老人每次被傷害之後都原諒兒子，仍然希望兒子有一天能有所悔悟。

更令人深惡痛絕的是，廣東潮州市42歲的李某，有天早晨在家裡喝悶酒時，埋怨起老父親沒用，不能給他多掙錢。父親奚落了他兩句，他竟憤然拿起身邊的鋤頭砸向父親的頭部，致其死亡。

這大逆不道的惡劣事件雖然是社會上的少數案例，但是只愛錢不愛父的人卻大有人在。特別是中國長大的這一代獨生子女，不少被父母或祖父母們所嬌寵溺愛。平時嫌棄父母囉嗦，懶得理睬，整天大手大腳地花錢，比名牌，比時髦。父母又能指望孩子甚麼呢？可憐天下父母心。

當然，兒女不懂行孝與父母寵愛不得法總是有關，但是撇開家教成敗不說，為甚麼我們在利益和親情的天平上常常顧念的是得失這一頭？人都有一個自私自利的罪性，有些人有時在利益面前，甚至連天王老子都不認。

見到這種人、這種事，我們心裡常有不是滋味的感歎，甚至當面批評，背後論斷，罵這些不孝之子。我一直自認為自己是個有孝心的人，上大學時省點助學金在放假時給爺爺買瓶酒，工作的第一個月工資送給讀書的弟弟們交學費，上研究生時第一本書的稿費為父母在鎮上的店鋪付了第一筆款。直到後來到美國認識了主耶穌，才發現自己其實也不是完全的孝子。一個完全的孝子，不光要對自己肉身父母孝順，也要對天父上帝感恩。我們天天免費享受祂所賜的陽光、雨水和空氣，依賴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作物規律而生存。但是，春光再暖、皓月再明、四季再美，我們有沒有承認這些都是上帝的恩賜？這些在我們生命中須臾不可或缺的東西，人人免費又不費力氣就能得到，已被我們認為是天經地義。認物不認上帝，這不是忘恩負義又是甚麼？從這層意義上說，我們也是另個層面上的不孝之子。

有一次在外地上學的女兒電話中問我要東西，我說沒有。她開玩笑說：「您就一個女兒，幹嘛摳門。」我說：「妳就一個爸爸，幹嘛啃老。」她說：「不對，我有兩個爸爸，天上還有一個。」是的，我們都有兩個爸爸，肉身血緣上有地上爸爸，靈性源頭上有天上爸爸。有兩個爸爸的人生才是完全的人生，對兩個爸爸孝敬，才是完全的孝心。

一位有愛心的叔叔曾去孤兒院對孩子們說：「今天你們要甚麼我都給。」於是孩子們舉手興奮地要糖、要玩具、要衣服，唯有後排的一個小女孩一聲不吭。叔叔問她要甚麼？她說：「能不能要您做爸爸？」多聰明的孩子！如果這位有愛心的富翁叔叔真的成為爸爸，那麼孤兒女孩豈會有物質上的缺乏？

天上爸爸賜給地上爸爸一種本能，與媽媽一道成為家庭需要的供應者、成長過程中的關懷者，如香港作家梁鳳儀所說：「恐懼時，父愛是一塊踏腳的石；黑暗時，父愛是一盞照明的燈；枯竭時，父愛是一灣生命之水；努力時，父愛是精神上的支柱；成功時，父愛又是鼓勵與警鐘。」父母之愛總是盡其所能。當然，地上爸爸也是一位有限者，體能有限，智慧有限，品行有限，甚至愛心有限。但是，如果我們願意接受那位無限、全知、全能、全善、全然公義的天上爸爸，就是「那厚賜百物給我們享受的上帝」（提摩太前書6:17），豈不是萬福之恩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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