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認真的問題

陳靜華

有些問題，因為我們不知道甚麼時候會發生，或以為那是很遙遠，所以不忙著做決定。就如死亡，很多人覺得很遙遠，就以經驗來說，我們所認識的人中，十之八九明天都還活著，這包括我們自己。即便看到因疾病或意外死亡的新聞時，除非那發生在自己或家人身上，否則總還是認為那還遠著呢！

但誰能確定自己明日還活著呢？意外死亡的機率雖然不大，但那會發生在誰身上，誰也說不準。曾看過一段影片，那是一個十字路口的攝影機拍下的：紅燈亮了，有個行人還繼續走著。這時，和他同方向有一輛車闖了紅燈，但綠燈方向的車子已開進路口，闖紅燈的那輛車把一輛車子撞翻了，被撞翻的車子朝行人翻滾，那行人連忙舉起手來擋，那大概只有兩秒的時間吧！車子翻過之後，影片中已看不到那行人了。

看了那影片讓我難過好幾天，幾夜睡不著覺。那個背著背包的行人，在那前一分鐘可能還計劃著當日的行程，而在看到車子朝他翻滾過來的那一瞬間，他除了驚恐，還能想到甚麼？

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到？

想到生命，想到生與死，難免就要提到宗教信仰。有些人思考過生命之生與死後，他們決定認同「科學」的想法，相信進化論，認為人是從無生命的物質，再到單細胞生物，經過億萬年的進化，終於有了人，人和一切生物一樣，死了就死了，沒有靈魂，沒有意識。但大多數的人還是相信人不是物，不是一結束就全然結束。至於肉體之外還有另一種無形的存在，那是甚麼？就眾說紛紜了。

對於那些人要等到所有的困惑都釐清，問題都得到解答才信的人，可能忽略了死亡是不等待的。死亡不會等到我們預備好才來。華人慣說的「無常大鬼，不期而到」，誰能預知下一刻孰生孰死？但我們大多數的人都覺得死亡遙遠的不太真實。

一個無神論者問牧師說：「如果有一天你要死了，你發現原來上帝根本不存在，原來所謂的信仰都是假的，那麼你一生的敬拜讚美都是徒勞，你怎麼辦？」牧師反問：「萬一你死了，到了地獄才發現，原來地獄是真實存在，你怎麼辦？」

其實真正的「無神論」者並不多見，身邊很多人即使甚麼都不信，多半還是認為在肉體之外有無形的靈體存在。曾有一位中國來的訪問學者，他一再強調他是唯物主義、無神論者，到教會裡只是為了認識當地文化。有一天他參加我們的小組，大家對他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背景感到很有興趣，他也很樂於與大家分享。他說他雖是無神論，可他相信鬼是存在的，說得大家都笑了，更感好奇。他講了一個很有趣的故事：當他還是中學生的時候，他家住安徽鄉下，上下學都會經過一座跨越小溪的木橋。有天傍晚放學後，他的父親騎著腳踏車去接他，騎到木橋前，他們父子下了腳踏車，他父親推著腳踏車，他跟在車後，正要走上木橋，突然看見暮色中，橋下淺灘處，站著一位哭聲淒厲的婦人。他說看到那身影，聽到那哭聲，令人毛骨悚然。那時他終於體會到頭髮真的豎立起來的感覺。奇怪的是他父親依然保持著緘默，靜靜推著車走過木橋。直至回到家門，他父親才開口說話──原來他也嚇得半死。父親告訴他，那是幾年前在溪邊洗衣被淹死的那個婦人。

他說到底是不是就是那位婦人，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鬼是存在的，因為他遇見了。大家問他，既相信有鬼，也該相信有上帝，他笑說他是「無神論」、「有鬼論」，除非上帝也叫他見到，他才會相信上帝的存在。

很多人宣稱遇見過鬼，或感受到鬼的存在；但見過上帝的人就沒有了。感受過上帝同在的人不少；但真正「看到」上帝的，我們還沒遇過。有時我們會有這樣的想法，為甚麼上帝不給大家看到祂呢？若祂給大家看見，福音就不用傳了，所有人都會信祂。但我們似乎忘了，在曠野中的以色列人，他們是看過極大神蹟的人；可是從民數記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們是如何不信靠上帝，背叛上帝的。

一心要見神蹟才肯信的人，即使看見了神蹟，也是不會信的。而就信的人來說，神蹟比比皆是，舉目所見，何處不是神蹟？太陽、月亮升落，萬物的生長，何者不是神蹟？但要求見神蹟的人，心中已預設神蹟的定義，即使見了，仍會給它一個合乎自然法則的科學解釋。相信科學萬能的人也應該知道，再尖端的科學家也造不出太陽、月亮；再高明的科技也無法改變地球的轉動。進化論還是一個尚未得到全然證實的假設。

而有些人會想，反正信甚麼都一樣，只要做好事，即使死後靈魂不斷滅，至少還可以生於善處。這樣的想法，是有些風險的。基督教說只有信耶穌的人能去天國，有人說這樣的說法心胸狹隘，而且專斷。但如果能平心靜氣思考，不要加入個人的感受，就像「一加一等於二」一樣，即使你喜歡「一加一等於二或無限」，也無法改變它，且多數人的主張不見得就是對的。當初主張地球是圓的人遠少於相信地球是平的人。再說，心胸開闊的人要說一加一等於甚麼都可以，那麼同樣的道理，到天國或到地獄也都可以了。若把生命當做大事的人，可能得認真去想想了。

主張信甚麼都一樣，是不太負責任的說法。去問問基督徒，拜佛的人死後會到哪裡去？去問問佛教徒，基督徒死後會到哪裡去？去問問回教徒，不信阿拉的人死後會到哪裡去？和平包容是出於愛，而不是一種和稀泥的態度。就像我非常討厭煙味；但我仍愛我那老煙槍的爸爸一樣。

大家都同意「信仰」是無法勉強的。但有趣的是，很多人很理所當然地接受「進化論」，相信人是從單細胞生物進化而來，相信地球有四、五十億年的歷史，而這些都是沒有「確切」證據的事。很多科學上所謂的事實，其實仍在假設的階段；然而人們卻很輕易就相信了，且奉為真理。在華人社會中，很多人不相信是上帝創造了天地萬物；卻能輕易相信西方有個極樂世界，東方有個琉璃世界，一心一意要念佛「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去。

所以，我們大可說，「信仰」的關鍵並不在於有沒有確切的證據。那麼關鍵到底何在？或許是在於人能否謙卑己心去了解與自己原有想法不同的理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