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疾病的幽谷
龍笑娟
人生有很多功課都不是能在教室裡學到的。三年前,我在醫院的教室裡住了十天,學習生、死和苦難的課題。相信沒有多少人願意走進這個教室上課。但是能夠平安下課回家,生命確有一番革新。
聖經記載,上帝差派烏鴉,把餅和肉送給先知以利亞,免他饑餓(參列王紀上十七3至6)。我想不到,上帝也差派雀鳥,提醒我身體的隱疾。二OO四年四月,我經常在半夜被叫聲響亮的噪鵑吵醒,難以再入睡。有一晚,我又被吵醒了,在床上輾轉反側之際,偶然摸到左腹有一硬塊,心中懷疑那是不是一個腫瘤。過了幾天,終於鼓起勇氣去看醫生。
醫生替我做了超聲波檢查後,告訴我在卵巢和子宮處有個相當大的腫瘤,要儘快動手術切除。於是我轉到醫院求醫,替我診症的醫生認為這個十厘米長的腫瘤很可能是惡性的,於是安排我半個月後做手術。
年幼時的我是個悲觀和膽小的人,常先天下之憂而憂;當我乘車時會想到撞車,坐船會想到沉船,患病會想到死亡。然而,經過歲月的磨練和信仰的滌淨,我逐漸變得樂觀和勇敢,能積極地面對手術。況且在我認識的教會姊妹中,有六位曾做過子宮或卵巢的手術,她們都能靠上帝渡過難關。雖然其中一位最終死於癌症,但她在生命將盡時,仍然堅定地信靠主耶穌,對我來說是莫大的鼓勵。
等待接受手術的半個月裡,我一直忙於工作,打理家務、照顧兒子和替七個學生補習,而最後的任務是入院前一天,在教會一個團契講道。當我專注在其他人的需要時,便沒有時間擔憂自己的病情了。
入院前那個星期日,我因事改到另一間教會參加崇拜,想不到聚會裡有兩首詩歌令我感動落淚── 「陶造我生命」和「我的心,你要稱頌耶和華」。歌詞提醒我上帝必醫治,祂要藉著疾病陶造我。我彷彿打了一支強心針,為入院動手術作好了心理準備。
入院那天是星期日,為免妨礙丈夫和兒子上教會,我獨自上路。辦好入院手續後,醫生向我講解手術的詳細過程,告訴我將要切除卵巢、子宮、輸卵管和大網膜。當我被推進手術室時,心裡一直默禱,將自己交託給主耶穌。幾小時後,麻醉藥力逐漸消散,我迷迷糊糊地感到傷口隱隱作痛,知道手術終於完成,心裡感謝上帝仍然存留了我的性命。
但疾病帶來肉體和心靈兩方面的痛苦。手術過後,肉體的痛苦逐漸減退,而心靈上的痛苦卻是漫長的,因為要面對很多未知之數:那個腫瘤是否惡性?是否要接受化療?是否要放棄工作?能否完全康復?
一星期後,醫生告訴我是低度惡性的腫瘤,屬第一期癌症,不用化療,但要定期覆診。聽到這個消息,我如釋重負,知道上帝給我這軟弱的人一個較輕的考驗。
住院期間,體力較好時,我就起床幫助體弱的病友,告訴他們主耶穌的救恩。我在醫院中認識了好些病人。有一個十年前患乳癌,手術後接受電療和化療,如今又要接受與我同類的手術。另一病友挺著仿似懷孕半年的肚子,醫生要先用內窺鏡替她抽腹水,然後安排她到另一間醫院進行化療,最後再回來動手術。還有一個患了第四期癌症,接受與我同類型的手術後,在深切治療部住了多天,回到婦科病房後仍然肺積水,要轉到另一病房抽肺水,再進行化療。另兩位年近五十的病友喪夫幾年,獨力撫養孩子。看到她們的遭遇,我便感到自己的困難算不得甚麼,沒有理由埋怨。
這次生病住院,讓我明白人世間有很多疾苦,但是我們可以用不同的態度面對。病房內有兩位八十多歲的婆婆,他們都接受了婦科手術,要忍受傷口痛楚和行動不便之苦。其中一位婆婆對痛苦逆來順受,對醫護人員和家人的幫忙充滿感激;另一位則長嗟短歎,怨天尤人,不分日夜地在病房內大吵大鬧,對醫護人員呼呼喝喝,對家人諸多要求。從她們身上,我看到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態度,以及兩個完全不同的結果。
這場病也讓我想到腫瘤出現的時間,也有上帝的美好安排,如果它提早十二年,我便不會有孩子了;而我入院時,兒子已經十一歲。
在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為背景的《密室》一書中有這樣一段話:「世上沒有一個地方比另一個地方安全,只有活在祂的旨意中,才是我們的安全地帶。」面對癌症的威脅,我要說:「世上沒有一個人比另一個人遠離死亡,只有活在祂的旨意中,才是我們的安全地帶。」
手術後至今,腹部那條長十厘米的紅色疤痕沒有完全褪色,這個「愛的印記」提醒我,是上帝的恩典讓我繼續存留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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