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家庭(一)交通意外

吳以銘

生死之際

從空中鳥瞰,華燈初上的香港真是美不勝收。當飛機降落跑道時,我想:待會兒趕快找家小吃店,叫些可口小菜,邊吃邊看夜景。明日清晨,還得乘車上廣州,跟合夥人會合,展開三週的業務活動。

下榻旅店後,隨即要到對街小吃店飽餐一頓。穾然間我失去了知覺。更確切地說,我前一刻的記憶是走在街上,下一刻卻發覺躺在床上。有人用英語問我:「你聽見我說話嗎?」

「聽到。」

「你叫什麼名字?」

「吳以銘。」

「你住在哪兒?」

「京港酒店。」

「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嗎?」

「怎麼了?」

「你被摩托車撞傷,現躺在醫院急救室裡。」

「啊!」

「你在香港有親友嗎?」

「沒有。」

「你血壓急降。該是內臟大量出血,有性命危險。我們必須立刻為你破腹動手術,設法停止內出血。」

啊,主啊!怎麼這樣糟糕?怎麼辦呢?我發覺全身已不能動彈。片刻間,人世中許多事,親人、朋友、教會、事業,在腦海中飛逝閃過。我一生經籌劃的財產、名譽、身分、成就,瞬間對我全失去了意義。這時,天地間只剩下我和造我的主!祂是那麼真實,就在我的身旁。我向造我的主說:「主啊!您是我的神,您是我的主,求您救我!救我!」隨即平安充滿心間,知道主耶穌必保守我。我再度失去了知覺。

恢復知覺後,我感到口很乾。喉嚨裡插滿了什麼,叫不出來。張眼一看,我躺在滿是病人的加護病房中,只稍一動,便全身劇痛。但仍然活著!為此我歡樂感恩。上帝留我活命,必有要我做的事。我想起聖經中的約伯於飽經苦難後呼喊:「我從前風聞有您(上帝),現在親眼看見您。」在上帝的光中,我回顧過去,看見自己渾身滿是虧欠:許多當做的事沒做,不當做的事卻做了;對上帝、對人滿了虧欠。然而主耶穌仍然愛我,為我釘死,赦免我一切的罪。我覺得自己看見了主,祂以慈愛的眼光看我。我再次失去知覺。

再醒來時,赫然看見美國教會的梁子信執事夫婦站在床邊!原來他們來香港渡假,知道我被車撞傷,昨早已趕來看過我。他們說,陳文彬長老正從廣州趕來,台英(我妻)也很快會到香港,他們會一起去接飛機。我這才想到我的傷勢必是不輕,不然怎麼要台英越洋趕來呢?

行過死蔭幽谷

後來別人告訴我,當我過馬路時,一輛飛馳的摩托車突然從後撞來。我被拋上空中再跌下,當場失去知覺。送抵醫院急救時,醫生發現左耳後的腦殼有裂縫,且在流血,以為是腦部受傷,立刻推去「照鏡」;診斷後,知道腦部沒問題。接著又發現血壓急降(這時我居然醒了過來,在場的陳醫生便用英文問我的姓名)。接著我被推進手術室,醫生把我胸腹切開,發現脾臟破了、腎和腸受傷,肋骨折斷,傷到肺部,嚴重影響呼吸。數位醫生為我大量輸血,前後共十四袋,幾乎全身的血都換了。醫生為我搶修傷口,設法止血;又發現我的盆骨和左腳小腿骨都裂了,連右眼圈的骨頭也有裂開地方。當時我的血壓忽高忽低,十分危險,他們就決定不為我的盆骨動手術,以免更危及性命。

出院前,有機會和參與開刀的陳醫生(也是基督徒)交談。他告訴我,當時我真是走在「死蔭幽谷」,醫生們根本沒把握我可以渡過危險。於是說,最好請親人都來。當時警察在我皮夾中找到美國運通信用卡(American Express),就請信用卡公司連絡台英。

教會知道後,立刻為我迫切禱告。消息繼續快速傳開,北美、台灣、香港都有人為我迫切禱告。上帝垂聽了禱告,次晚,我的情況逐漸穩定。第三天早上脫離危險。

眾天使圍繞床前

天父知道我們的需要,差遣許多天使來幫助我們。首先運通打電話給台英時是早上九點半,按常規她已出門上班,那天剛好接到我哥的電話,就此耽擱了一下,才接到此電話。平時膽小的她,嚇得大哭了一會兒,就感到上帝賜她力量,從那刻起,不再哭了。而且還在一天之內把所有的事辦妥,交代清楚。第二天清早,便帶著沈重的心情登機。

美國教會黃繼榮牧師接到台英的電話後,立刻電請香港的劉志明牧師來看我。又幾費周張,連絡上在香港渡假的梁子信夫婦和到了廣州的陳文彬,請他們到機場接台英。

劉牧師夫婦和我素未謀面,接電話後即半夜趕到醫院。那時,我正在動手術,他們在醫院守候至清晨三時多。當得知我傷勢嚴重後,便立刻致電黃牧師。黃牧師又立刻和教牧同工發起禱告網,為我迫切禱告多日,還有多人為我禁食禱告。

劉牧師夫婦在百忙裡天天抽空來看我,劉師母天天為我燉雞湯。一次,他們去中國幫助痲瘋病人和工廠工人,夜裡回來,還撐著疲乏不堪的身子為我燉雞湯送來,濃情厚愛,沒齒難忘。後來醫院叫我們付醫藥費,他們又主動為我們先墊。我們離港後,他們又匆匆去大陸做醫療服務。劉牧師說,上帝曾兩次把他從死門拉來陪她。她們的禱告使我力量大增,決心與痛苦對抗到底,並學習為每一個小進步感謝上帝。只有感恩,沒有怨歎。

美國教會的弟兄姐妹,只要在香港的,都多次來醫院看我,為我購買日用品。另有許多我不認識的人(教會會友在香港的親友及福音機構的弟兄姊妹)也來醫院看我。主內眾肢體的禱告,流露著基督的愛。一晚,眾人圍在我床前數算上帝賜我的恩典,以及主內肢體的愛,大家很有感動,輪流禱告。剎那間,我真有如置身人間天堂,真是美極了!這種感覺很深很真,令我十分感動,時至今日仍不能忘懷。

萬事互相效力

可是我的傷勢到底不輕,一呼吸或一咽口水,都劇痛難熬,可說是遍體鱗傷:我的喉嚨、鼻子,混身上下,插滿管子,管子裡都是血;我的臉腫脹,眼圈全黑,活像一隻熊貓。有朋友握著我的手,仍不敢信是我。不過,因上帝賜的力量,我就熬了過來,而且進步神速。有人說,我每天看起來都不同。幾天內,繃帶、管子一一拔掉,臉消了腫,內傷開始癒合。醫生和護士都覺得希奇。

脫離危險期後,最大問題是怎麼回美國。在香港我們舉目無親,要在那兒養病兩三個月並不容易。台英到香港後,天天夜裡不斷和美國聯絡,打聽回美的方法和費用,累得快要垮了。後來才得知可找「擔架服務公司」安排一位醫生、一位護士隨機,護送我回休士頓市。這種服務收費自然昂貴。台英從事保險業,深知保險公司絕不會答應負責這種費用,為此十分煩惱,不知如何是好。後來上帝讓她想到請教會的高芳儀姊妹幫忙,為我們向保險公司交涉。保險公司堅拒負責。高姊妹一連三天放下工作,不停找保險公司交涉,終於讓保險公司答應負責這筆費用。

我終於在四月三日登機回美。我們買了四張機票放擔架,又為隨機的醫生、護士各買來回票一張。到了美國西岸,再包一架私人飛機,由另一組醫生、護士陪同回休市。整個費用算來將近四萬美元。

在每件事上我們都看到上帝的恩典。舉例說,回休市後,先在Hermann 醫院總檢查。第三天轉到復健中心時,極盼留在這所醫院,或轉到家附近的 Memorial City醫院。我們多方請求,卻仍被拒收。最後轉送 Spring Branch 復健中心。這復健中心環境和設備都好,距家不遠。更奇妙的是有多位我們教會的姊妹在那裡工作。她們不但盡心幫助我復健,還不時帶菜帶湯來給我,連台英來看我時都可享受一份營養餐。後來發現主任也是我們的鄰居。這都是我們沒想到的好處。上帝的安排果然比我們的計劃妥善得多。

教會肢體深厚的愛

敬愛上帝的人有福了,教會弟兄姊妹都熱心關懷支持。出事後一週,九十高齡的母親獨在公寓,為我迫切禁食禱告。一天散步時跌了一跤,左腿骨裂。公寓管理員立刻叫來救護車,由教會的蕭媽媽隨車送去醫院。楊皓峰傳道聞訊後立即趕往醫院替她作翻譯。次日中午開刀。弟兄姊妹除迫切為她禱告外,還安排弟兄姊妹一天三組人帶菜去醫院看望媽媽,並把她服侍得無微不至。

為了怕我知道後不安,大家千方百計地隱瞞。那時,我們多天打電話找不著母親,心裡奇怪,問黃牧師。結果,母親為了安定我心,不顧疼痛給我打電話;故意使足力氣,用堅定的聲音要我多休息,不要掛慮她老人家。我回來後第二天,母親在許多姊妹陪同下出現在我床前。當我看到她老人家走路用「助行器」,才知道她跌斷了腿。後來,台英去佛州開會期間,陸之雄夫婦又安排了另一批弟兄姊妹為我煮飯,照顧我。教會眾肢體為我們一家付出的愛,真是耶穌基督大愛在世間的表現。教會真是「愛」的大家庭。台英在台灣的一位朋友聽到這些事後,吃驚的問:「這些人是哪國人?」我回答說「是天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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