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重修

金相台

七歲喪父後，我成了家中唯一的男生。恃著母親和姊姊愛寵，養成了好玩好吃、懶惰不讀書的陋習。長大後，更自我中心，專做表面工夫，結果倒是頗得人緣！及至結婚生子，仍大男人主義如故。家裡的人可不能說我一句不是，否則就大發脾氣。人人都說我好，你們就不可不承認。不承認我是好人，就是壞人。到了僑居地巴拉圭，更是好評如潮，人人都說我是孝子、標準丈夫。我得意的不得了。

不料一九九一年初，太太突然提出離婚，當時真是令我暴跳如雷。有沒有搞錯？我是個有聲望的好人，如果要離婚，也應該由我提出，萬萬不可由妳先開口，真是太沒有面子了！輸人不輸陣，我決不讓妳得逞。於是開始威脅利誘，什麼方法都用上了。結果還是要離。我心裡真是苦惱萬分。當時想︰先將妳挽回，再把妳休掉，好出我一口烏氣。

可是怎能挽回她呢？誰來助我一臂之力呢？我想到了耶穌。於是跪在一張耶穌畫像前說︰「耶穌啊，如果你真是神，就叫她不要跟我離婚，我就信你，並且我也要叫我太太、媽媽、孩子全家信你。」

當然我是存心利用耶穌，但說也奇怪，祈禱完畢，我心裡感到空前寧靜，再不抱怨，也不生氣。緊接下來就更奇妙了，我居然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一切都是我錯。我是個自私自利、自以為是的人！在外，我扮演大好人的角色，在家裡，卻如暴君，脾氣暴躁，對家人呼來喝去，簡直是兩種嘴臉，雙重性格！

我實在對不起家人，對不起妻子，對不起家母，對不起孩子。我感到羞愧莫名，十分懊悔。趕快從書架上找到一本封塵十多年的聖經來看。一看之下，唉，竟然又全是我錯！

我和太太的結合可稱浪漫，我們是全台灣第一對在海上結婚的新人。之前只交往兩個月便在台灣當時唯一的豪華客輪上（從花蓮到基隆）閃電結婚。可是我們都各有一段歷史──她不是我第一個女朋友，我也不是她第一個男朋友。但因相愛甚深，便都告訴自己，過去的已經過去，我們不在乎對方的過去。

想不到話雖如此，我們不但在意，而且還牢記著對方的過去，把它密藏心中，像炸藥一般。每次一吵起架來，便炮彈橫飛，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間，把對方炸得血肉糢糊。

結婚十五年來，我常藉故為難她，吵起架時，甚至辱罵她，妄顧她的自尊心，為的就是我心裡一直有這一個結：我介意，我沒忘記，我不能原諒她。

這是多麼荒謬又多虛偽的事啊！我自己也有過去，也有錯過，可我竟不能饒恕妻子！竟還自以為是大好人哩！上帝光照了我，此刻我看到自己是怎麼虛偽可惡。想不到我竟是這樣的卑鄙小人！婚後妻子對我千依百順，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可是我還心不知足，以為是理所當然，反專挑她渣子！我怎麼看不到自己有錯呢？我怎麼會這樣呢？我對不起妻子，我要向她認錯，向上帝認罪。

感謝上帝答應赦免我的罪，聖經說：「我們若認自己的罪，上帝是信實的，是公義的，必要赦免我們的罪，洗淨我們一切的不義。」（約翰壹書一９）果然，認罪後，我心裡充滿平安。自此我很喜歡看聖經，很樂意上教堂，甚至大發熱心，天天想要聚會，見人就講耶穌，雖然引起一些朋友誤會，以為我是宗教狂熱分子，但我不管，仍樂意到處告訴人福音有多好。

上帝恩待了我一家，當我向家人坦誠認錯後，他們原諒了我。一九九二年十月十八日，我受洗歸入主耶穌基督的名下。四個月後，兩個兒子也受洗。六個月後，妻也受洗。一年四個月後，我七十九歲的母親受洗，至此全家歸信基督。

現在，我們一家熱心服侍上帝，常在家中舉行聚會，一家生活樂也融融，這全是上帝的厚恩。

(原載於《中信》月刊td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