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歷史的醫療宣教士,大都獻身於熱帶氣候的地區,與猖獗的熱病、痳瘋病,及其他熱帶疾病搏鬥。但革仁斐爾,這位歷來享譽最高的宣教醫生之一,卻投身於北美洲勒巴雷多(Labrador)冰封的海岸地帶作工。他本身是醫生,又受委任作宣教醫生,且在多方面都有貢獻。對於處身貧困的人,單是醫藥並不足夠。於是,他想改善整個社會,以去除貧困,因而有人覺得他偏離了宣教的呼召。由於他的活動面廣,行動每每與差會及其他有關組織的政策衝突,經常引起劇爭。不過,評擊他的人雖然眾多,他為勒巴雷多人提筆及發言時,受歡迎的程度只有增無減。
革仁斐爾一八六五年生於英國徹斯特(Chester)附近。他像先祖一樣自小熱愛海洋。可是他航海的夢想卻無法實現。父親把他送入大學預科,又送到倫敦攻讀醫科。他出身英國教會,對他而言,宗教只是形式,並沒有切身的意義。到了一八八五年,他在倫敦快修畢醫學課程,晚上從病人家診病歸來,途中無意間踏進了慕迪和散基(Moody-Sankey)舉辦的奮興大會。他在人叢中穿插進去,發覺台上一人正在禱告,絮絮不休。待他轉身要走,卻聽見台上一陣騷動,原來是慕迪親自上台,請會眾唱歌,「好等弟兄禱告完畢」。革仁斐爾對這佈道家打破傳統的作風大感興趣,就留了下來,直到聚會結束。那天晚上,他不但聽見慕迪講道,散基獻唱,他還聽到施達德(C. T. Studd)及施道德(J. E. K. Studd)兩位英國名曲棍球手作見證。革仁斐爾自己也打曲棍球,聽後大受感動。當晚就歸向基督。
歸主後,他得知有個差會名叫皇家深海漁夫差會(Royal National Mission to Deep Sea Fisherman),立時很感興趣。當時該差會有艘船要前往北海擔任救助工作,船上需要一位醫生照顧粗獷的船員們的身心靈。他立刻把握機會,展開了終其一生的醫療宣教生涯。
革仁斐爾早期的宣教生涯,有如童年的夢想般驚險百出。使他在靈性及專業上都獲益良多。他已找到了人生的崗位,再沒想往別處工作。一八九二年,他航行到北美洲勒巴雷多凶險的海岸,他的異象卻突然轉變。這裏的人掙扎求存。他們住在荒涼的沿岸,無論今生來生,都無改善之望,而且似乎也沒有人關心。革仁斐爾為他們身心靈的貧瘠震撼,不顧差會反對,就毅然認定要以餘生服事這群久被遺忘的人。
他在勒巴雷多的工作,起初就像在北海一樣,是在一艘負責救援的船上工作。但不久他就發覺最大的需要還是零星的村落,那處村民完全沒有醫生。這位探險醫生親身駕著汽艇,到各個村落,沿著險要的海岸航行。一位傳記作者說:「他冒的險,連職業海員也會嚇死。」他只有靠神,「當小艇穿插在島嶼和稠密險峻的礁石……穿過濃霧……與勁風怒海搏鬥……。」1 每到一個村莊,村民都樂於被他治病。可是,他雖然用心良苦,還是很快受到激烈反對。
反對勢力之一來自年歷史悠久的聖公會。革仁斐爾說:「教會是死的,主教雖然不敢說甚麼反對我們,但他並不支持我們,還對我這裏的一位摯友說,我們傳福音,有人信主,就是破壞教會工作。」2 聖公會對遠方村落貧困的家庭似乎不聞不問,但反對革仁斐爾的態度卻一直不改。
另一反對勢力來自商人。革仁斐爾在勒巴雷多建設醫療中心,親任村鎮醫生,大家承認他的成績有目共睹。可是商人卻很不滿意他干擾地方經濟。革仁斐爾這方面也視商人們為公敵。他們見勒巴雷多的漁夫無別的門路,便趁機剝削,出價極為低廉,令革仁斐爾忿忿不平。他對經商本來一無所知,卻也很快投身經濟業務,設立合作社,運輸皮草到市場,輸入馴鹿,開設木廠,推介房屋工業。大受輿論砲轟,指責他來勒巴雷多非為傳教,乃為謀利。
這樣的指責全不屬實。事實上他為幫助勒巴雷多人民費財甚鉅。上述評擊引起了差會對他的批評。他們差他作宣教醫生,他卻轉去發展經濟,差會甚為苦惱,便召他報告工作活動。當他們問他這些事時,他斷然反駁:「這與委員會無關」3。規章似乎對他毫無作用,他認為該做甚麼,就做甚麼,然後才報告委員會;有時甚至乾脆不報告。
一八九○年他充任差會總管,可能因此作風更肆無忌憚,不過更大的影響還是他在美國越來越受歡迎,很快就聲名遠播。美加各地的「革仁斐爾社」如雨後春筍,款項源源而來,不是給他所屬的皇家深海漁夫差會,而是給他個人的特別工作,不由差會管制。他和差會關係風波連連。日子越久,他越獨立,最後他的事工與母會便完全脫離關係。
他周遊美國,宣傳勒巴雷多的缺乏。聽眾如痴如醉,不是因為他的講章優美,而是因為他的遭遇驚險。他對聽眾說:「跟隨基督比別的生活更有樂趣刺激」。他的人生充滿了勇敢的戰績。而他也勸說支持他的人作同一選擇:「若有兩個選擇,當選更刺激的。」4
革仁斐爾一生中最令人覺得毛骨聳然的事,發生在一九○八年復活節主日。那天他收到緊急消息,說六十多哩外的村莊,有一個青年人病危。他立即駕著狗車隊出發,急於在青年人死前趕到,他明知春天溶雪時十分危險,但為了省時,決意冒險從冰面橫過海峽,不走彎曲的海岸線。這決定並非明智之舉,因冰塊裂開浮動,他和狗隊便陷入冰水之中。後來他和三隻狗總算攀到一塊冰上,但狂風把冰塊向海中吹去,情況一樣危險。為了保命,免得在濕衣下凍死,他把三頭狗都殺掉,將血淋淋的狗皮披在身上,堅強地支持下去。
第二天早上,他已奄奄一息,幸賴村人肯冒性命危險,越過冰塊,將他們敬愛的醫生搶救過來。他這次勇敢堅忍的事蹟日後常常被人傳誦;不少青年男女感於他的英雄氣概,來到勒巴雷多與他同工。
起初勒巴雷多的事工純是傳教工作,後來演變成所謂純人道主義。革仁斐爾和古往今來的宣教醫生無異,也是傾向於全力治病,忽略人心靈的需要。同時,隨著日子過去,他對傳教的觀點也似有改變,從他許多的著作可見一二。例如他在《生命對我的意義》(What Life Means to Me)裏說過:「現在對我來說,無論為最低賤的人做甚麼事,都是服務基督……我絕對相信耶穌會對社會關懷」。對他而言,基督教真正的意義就是行動:「基督教的倫理絕不能令剛果人服膺宗教,但『博愛的行動』卻能。」5 為他寫傳記的人說:「革仁斐爾認為,服事他人就是活出基督教的意義。」他心目中「完美的基督徒形象就是好撒瑪利亞人」6,他歡迎醫生及其他人加入差會,而不特別留意他們的信仰和對傳福音的託付。
他在勒巴雷多服務四十年,得到許多獎章與榮譽。一九二七年他被封為爵士,不久又獲聖安得烈大學頒贈榮譽博士學位。勒巴雷多的貧民視他為聖人——也許還在聖人之上。一個仰慕他的忠貞分子說:「若革仁斐爾現在從這門進來,我會感到是耶穌基督進來。」7 一九四○年革仁斐爾去世,直到如今,在勒巴雷多曲折的沿岸上,他仍被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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