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乐 蒂 [Charlotte (Lottie) Diggs Moon]

要是神的呼召丶冒险精神和女性冲动,是影响单身女子踊跃投身宣教事工的重要因素,那麽促使穆乐蒂投身宣教事工,并且结实累累的,就是这些要素了。穆氏岂只是个服事华北的成功女宣教士,肯定地说,穆氏不是头一位投身海外宣教的单身女子,但却是女宣教士活跃分子中的佼佼者。她对宣教事工,特别是美南浸信会差会,影响巨大,时至今日,仍然被誉为浸信会宣教事工的“最高典范”。

穆乐蒂一八四○年生於亚比马镇(Albemarle County)一个古老的维吉尼亚(Virginia)家庭,在景山(Viewmont)烟草园长大,该园靠近三个着名的总统官邸——蒙特西路(Monticello)丶蒙皮利(Montpelier)和亚斯浪(Ashlawn)。穆氏共有兄弟姊妹七人。母亲於一八五二年守寡,她的坚强丶信念丶雄心丶壮志与独立个性,均使他们深受影响。穆家长子多马(Thomas)是位受人尊敬的医生,然而众女儿更加名闻遐迩。柯莉娜(Orianna)亦为医生(号称南北分界线以南的首名女医生),在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中当医疗宣教士,直至内战爆发时为止,然後回国加入南军当军医。排行最末的一位名爱慕妮(Edmonia),是美南浸信会联会最早支持的二名女单身宣教士之一。真正令穆家扬名的,要算穆乐蒂了。

穆乐蒂跟她的兄弟姊妹一样,受过良好教育,又有教养。大学时,她对严谨的浸信会式的教导,甚为讨厌,但是在一次校园的复兴中,她的生命得到改变:“我参加聚会,存心轻视,但返回房间後竟整夜祷告。”毕业後,她协助家里打理景山烟草园。同一时间,家中其他男女成员“为国争战”,分别当间谍及精锐的游击队员。穆乐蒂与这些刺激沾不上关系,据凯悦(Irwin Hyatt)说,正因这缘故,就在这段真空期间,“她获派往中国。”1

战争结束後,穆乐蒂从事教书工作,但心里却渴望从事基督教事工和富冒险性的工作,因为这些都是她服务那一间小的乔治亚州卡特维尔镇(Cartersville, Georgia)学校所不能提供的。穆乐蒂跟许多女性不同,从不因自己的性别而觉得受到局限。据凯悦说,她家中的女强人曾作“医生丶行政人员及间谍”,一再证明女性只要果断丶能干,一样有出路。一八七二年,爱慕妮乘船往中国,一八七三年,穆乐蒂亦乘船往中国。2

纵使有些人认为穆乐蒂开始宣教事工时,不过照前人做法去做,但是没多久,她便展露出独立的个性的和对宣教工作全心全意的投入。爱慕妮乘船往中国时,才十几二十岁,因此无力承担登州宣教工作的重压。除身体多病外,还患上精神病。据她的同工说,她确曾“做些古怪而不合情理的事”,因此成为宣教社区的“严重负累”。甚至她那些“无聊”的行为令穆乐蒂大为恼火。在中国四年後,终於一八七七年返回家乡维吉尼亚。她的离去,固然可以使穆乐蒂免除因看护她而劳累,可以自由自在地参与宣教事工,但同时也使她陷入一段沮丧时期。她写信给差会时说:“独居生活令人烦闷,我身处的社会,既不令人快乐,也不使人得造就……我想这样的冬天,若再多过几次,我就完了。这绝不是说笑,乃是严肃丶郑重的。”3

穆乐蒂在中国事奉受到挫折,寂寞并不是唯一的因素。她从前的男朋友台高福(Crawford Toy),是南军军牧,战後,当穆乐蒂仍住在景山时,早已向她“展开追求”。那时他当了南卡罗来纳州(North Carolina)一间美南浸信会神学院的教授,又再进入她的生命之中。他向她求婚,并且建议以夫妇身分前往日本宣教。这个建议,对许多孤独的单身妇女来说,会爽快地接受,但穆乐蒂无奈地拒绝了。前往日本极吸引她,但念及对在中国的情况不满时,又觉得有更重要的因素需要考虑。台高福“受德国学者的思想影响,主张达尔文的进化论,使他在美南浸信会联会中引起争议。穆乐蒂知悉他的立场,又阅读过所有手上有关该理论的书刊,得出了结论,认为进化是一个“站不住脚的立场”,但却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足以排除结婚的种种计划。若干年後,人家问她曾否恋爱过,她回答说:“有,但神在我生命中占有重要地位,既然两者彼此冲突,结果怎样,绝不会有疑问罢。”後来,台高福成为哈佛大学希伯来文暨闪族语教授,而穆乐蒂用她自己的话说,则“依然故我,照着往常的方式,沉重地沿路前进。”4

台高福提出婚约後,穆乐蒂对自己在中国的工作仍然厌烦,从前对宣教事工的奇思异想亦早已消逝了。她是美国南方人,既饱受教育,富有教养,又美丽,因此觉得与中国人相处十分困难;身为教师,总觉得要深入理解中国人“呆板”的心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难道她抛弃乔治亚州卡特维尔那蒸蒸日上的学校,来到中国,就是为了这些吗?她来到中国布道,是为向千千万万的人传道,结果竟然发觉自己受困於一间只有四十名“懒”学生的学校。她抱怨说,将这些责任委於妇女,是“现代宣教事工最不明智之举”。她写道:“女人有身体疲惫丶厌倦丶浪费精力的感觉,并一生失败的思想,都不足为怪,特别是我觉得先前的计划理应多姿多采,现在竟受困於教导几名女子的琐碎工作。”她继续写道:“前往中国的妇女所想望的,是有自由丶有机会去作最重大的事……,妇女有权要求的,是绝对的平等。”5

对於一个女宣教士来说,这样的看法算激进。但穆乐蒂的批评最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批评并不是在私人书信中流传,而是发表於宣教杂志上。於是很快便招来反应,特别是一些人认为这种妇女解放“可厌”的人。例如一位同事史密斯太太〔史密斯(Arthur Smith)是公理会派往中国的宣教士。〕就暗示,穆乐蒂因过分热衷,“无法无天的进军宣教”,引致精神失去平衡。又说,女宣教士所当负的责任,是用“罗唆的嘴唇”照顾自己的子女。6

穆乐蒂没有儿女,因此她显然无法以史太太的话为标准。但是要拓展自己的事业,以符合自己对成功下的定义则障碍重重。她知道如此的事业甚具争议性,也晓得一个身处中国的单身女子,若是生活在宣教士社区以外,则危险处处——特别想到无处不在的仇外恐惧症。然而,她开始往偏远的乡村去,及至一八八五年,她下结论说,若迁到平都独自开展工作,事奉会更有果效。她一方面渴望全时间投身布道工作,一方面希望摆脱工场主任高福(T. P.Crawford)的高压式权威。高福的宣教哲学不赞成教会办学,因此穆乐蒂的教学事奉岌岌可危。高福对待其他宣教士所采取的独裁作风,甚至使自己的太太与其他人之间产生距离。再者,穆乐蒂恐怕在高福领导下,单身女宣教士可能会沦落到如长老会的女宣教士一样,在差会中不能投票。因此,穆乐蒂声言辞职不干。她写道:“女子在差会会议以及自己的工作中,应该享有与男子同等的权利,这是公平的简单要求。”未迁往平都前,穆乐蒂曾写信给差会总部,猛烈评击高福和他的新计划(包括停办学校和“差会薪给条例”),结尾时写出精简的评语:“若这样就是自由,我宁愿做奴隶!”7

我们要知道,穆乐蒂挖苦的批评,不是出自一个冲动的青少年,而是要为生活的自由和权威的不协调而奋斗。当时穆乐蒂四十八岁,在中国宣教已十二年,是位资深的宣教士,因此,她因妇女没有赋予自由选择,而大发雷霆,这样做是正确的丶是有道理的。迁到平都并没有解决她的一切困难。开荒布道工作确实极为艰难,每当她走在乡村狭窄的街道上,“洋鬼子”之声不绝於耳。虽然如此,她仍尽心竭力,坚持下去,终於在妇女中交了些朋友,然而要在这阶段使妇女信主,仍然困难,非先要接触男士不行。

一八八七年,穆乐蒂首次接触中国男士的机会终於临到。有三位来自平都附近一个乡村的陌生人出现在她家门口。他们听到妇女悄声谈论的“新道理”,因此渴望穆乐蒂再说个清楚。穆乐蒂探访他们的乡村,发现“我在中国未见过的事,他们多麽的想学习!灵里多麽饥渴!”她因为太过兴奋,所以好久未休假回国的她又再取消休假,并且召请工场主人高福太太(Martha Crawford)前来协助。她们的努力得到了当得的报酬。穆乐蒂写信返家说:“没有比拯救失丧灵魂的喜乐更大的了。”虽然遭受当地人士反对,她仍设立了一间教会,并於一八八九年举行首次浸礼,由一位已受按立为牧师的浸信会宣教士主礼。教会稳步成长,二十年内,在穆乐蒂“免受外国差会干预”的政策领导下,中国牧师李寿丁(Li Shou Ting)给一千多名信徒施了洗,因此平都成了美南浸信会在华的“最大”布道中心。8

一八九○年至一九一二年,即她逝世那年,穆乐蒂在中国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部分年间,她在乡村做布道工作,其馀的日子,她在登州度过,在那里训练新宣教士,辅导中国妇女,享受她喜爱的西方书籍杂志。这段日子,她仍写作不辍,而这些作品则奠定了她对美南浸信会不寻常的影响。虽然她回国休假时,偶有对广大的会众讲道,然而使美南浸信会妇女的心最受激动的,不是别的,而是她那只笔。

穆乐蒂大部分的着作,都是写给浸信会的妇女。她呼吁她们给与海外宣教事工更大的支持。但有时她会给男士狠狠的踩一脚,例如:“西方浸信会会友百万之多,却祇能支持三位男宣教士在幅员广大的中国工作,这真是奇怪。我们在维吉尼亚州有牧师五百人,这处却倚赖一位长老会牧师来填补一间浸信会讲坛之空缺,这又是另一奇事。我禁不住要问,这些事天上会怎麽看?但在中国,这些事肯定会令人觉得十分古怪……。”如果男士对海外宣教工作都不肯施以援手,目前的工作又怎样补救呢?穆乐蒂从美南美以美会(South Methodist Church)所树立的榜样,得到补救的办法。美以美会在华宣教的工作几乎全军覆没,後来得到“妇女的支持”,才使工作起死回生。美以美会之妇女既能力挽海外宣教事工之狂澜,为何浸信会之妇女不能?9

呼吁过後,穆乐蒂定出较仔细的计划。她召开一星期的祷告会,并安排一次圣诞节特别奉献,所有事情全由妇女处理,所得献金全数拨作海外宣教事工之用。她又请求“健硕强壮的妇女”挺身而出,去填补男士的遗缺。反应非常迅速,看来妇女十分渴望能够参与,据凯悦说,“一八八八年头一次的奉献,比原定的目标超出一千元,足够支付三名妇女的费用,原定支持的妇女只是二名。”穆乐蒂兴奋地说:“我希望见到一队热心而富经验的基督徒妇女支持各宣教站的工作,这些宣教站,北起平都南至清江,连成一线……,一定要搅动起‘妇女工作妇女做’的巨大浪潮。”10

往後的年间,圣诞节的献金时有增加,单身妇女往中国宣教的人数也增多。但义和团之乱(穆乐蒂因此事而撤退至日本)後至二十世纪初期,中国正面临艰苦的岁月。瘟疫丶天花丶饥荒以及一九一一年当地的叛乱,这一切为登州一带带来严重的饥荒。穆乐蒂组织救援工作,并且向美国募捐。但董事会因为不能应付其他的经济开销,所以拒绝支援。穆乐蒂惟有倾尽私囊,尽一己之力提供帮助。但当时灾情惨重,她的努力显得有点杯水车薪,自己的银行存款本来已很少,如今连最後的存款都提得精光,从此穆乐蒂便陷入一段情绪极度低落的时期。她不进食,因此身心健康每况愈下,以致延医给她看病时,才发觉她已快要饿死。她的同工希望救她的性命,於是安排一名护士陪伴她回国,但为时已晚,一九一一年圣诞前夕的晚上,轮船停泊日本神户港时,她死於船上,死时离她过七十二岁的生日才一个星期。

穆乐蒂生前不能做的事死後一一完成。往後的年间,“穆乐蒂圣诞献金”不断增加,而穆乐蒂的故事说了又说,说个不停。至一九二五年,献金已逾三十万元,近年来每年收到的款项高达二千多万元,都是以穆乐蒂的名义指定作美南浸信会的宣教用途。对美南浸信会的妇女来说,穆乐蒂成为她们的象徵,显示出妇女能为神作事,她成为基督教妇女界以及两性平等的杰出榜样——这榜样无疑对某些人起不了作用。她死时,《海外宣教学报》(Foreign Missions Journal)对她推崇备至,誉她为“我们宣教士中最优秀的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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