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展西北宣教的胡進潔教士─Rev. George W. Hunter(1862-1946)
黃錫培
胡進潔教士1862年生於英國,1889年來華,經初級語言訓練後到甘肅。自1900年述職返華後,一直在中國西北的甘肅和新疆各地巡回宣教。1928年4月內地會月刊《億萬華民》刊載了美國旅行家田玲的文章:「胡進潔教士於1905年以烏魯木齊為基地,南達莎車和英吉沙,他委身宣教,甚至從1900年以來,沒有回國述職休假,多年過著孤單的生活。在這中亞的無人地帶,向西要走56天才見得到同工,向東南需走36天才到達最近的宣教站。」
一位一生來回奔走在荒僻之野,賣福音書、傳道,至死忠心的宣教士,用他的一生、他的腳蹤述說一個孤單動人的故事;在平淡中,讓我們明白何謂至死忠心。
開展新疆巡迴宣教
胡教士在甘肅蘭州宣教十餘年,於1905年1月26日帶著福音單張和小本聖經西行橫渡甘肅省,途經多處無人荒地,每到城鎮兵站等,即在街上佈道、賣書、派單張,開展他的長途宣教服事。
1906年,胡教士初次遠行至新疆省,發現很多回民不懂華語,故想學習回回話傳福音,又求聖靈感動人心。北行抵米泉市,同行的僕人在街上用突厥話讀回回人單張「免罪之法」來佈道。那兒的回回人(註1)與穆民人口各半(註2),種族間因雜居而常生打鬥。胡教士後來到達盛產葡萄的庫爾勒,城裡全是回回人,有不少人買書,不僅出於好奇,也有想明白真道的。
新疆西北行
1908年,胡教士離開烏魯木齊,抵瑪納斯傳道賣書,下午在街上教兒童唱詩「耶穌愛我」,晚上佈道。抵奎屯,只有兩間旅店和一些房屋。到達四棵樹,有一賭場,內有抽鴉片煙的漢人、吸大麻的回回人、淪落的東干人和醉酒的蒙古人,胡教士拿了福音書,祈禱後直入賭場傳道。再度起程時,僕人雅各協助橫渡精河,險象環生,差點被河水沖走,之後步行43哩草原地帶來到大河沿子(Tahoyen),售出一些福音書。繼續西行,沿途有綠林強盜,卻沒有下手對付他們。12月,胡教士信函中報告有兩位信徒受洗。
新疆東部行
1909年6月胡教士訪問莎車的瑞典行道會(註3),與安教士*(Mr. O. Anderson)一起研究回回文,並做街頭佈道,售書。期間胡教士由瑞典行道會監考,通過了喀什回回話第一級考試。1910年胡教士離開烏魯木齊東行,在巴里坤城內售書及佈道,才體會到新疆還是半野蠻的地方,如不久前有盜劫案,官府報稱一人失蹤,但找出九具屍體;一名因鴉片煙暴動的主囚被斬首後,劊子手竟拿著首級到當押店和肉食店領功。這令他感到只有福音才能改變人心。
胡教士在新疆多年接觸穆民,認識到他們社會地位低微,婚姻制度鬆散,作妻子的常遭丈夫遺棄,淪落街頭;回回人因貧窮,常賣女兒,到處可見回回妓女;回回人也害羞,不善表達,而毛拉(教師之意)極之反對福音。胡教士認為要向這兩種穆民傳福音十分困難,必須有特別準備才行。
新疆西部行
1912年初,胡教士抵達伊寧傳福音,他記述:「本地人很留心聽道,沒有看見抽鴉片煙的人,但賭博是公開的,賭徒用的籌碼可做現金使用。」其後他轉到了喀什,因為武昌革命成功,影響那裡發生賭徒和哥老會圍著道台衙門,刺殺道台,全城由他們控制,附近各地官員均遇害,英領事館成為官吏及名流避難所。亂事稍平後,胡教士便往莎車瑞典行道會,他的僕人在那裡因病去世,令他很難過。
再次東行
初抵新疆時,他聽到有關哈薩克人可怕的故事,令他避開去山區一帶,後來發現他們慷慨好客,感到在山區比在平原更安全。他們不敵擋福音,也沒有焚燬福音書,大多數人不會醉酒和吸食鴉片煙,藉著一名歸主的毛拉相助,胡教士翻譯了一本哈薩克文的馬太福音。
新疆北部行
1917年6月,他遠行往阿爾泰山地區,先抵克蘭河南岸,那裡人口約有一萬二千人。他送了第一本哈薩克文福音書給一哈薩克人,並讀了一些約翰福音給他們聽。之後離城登山,到達河的發源地,居民非常友善好客,不少哈薩克人帶牛奶乳酪和牛油跟胡教士換書。
翻譯工作概覽
1918年胡教士沒有遠行,專心用阿拉伯字母,把馬太福音、馬可福音和使徒行傳翻譯成在阿爾泰山區柯爾克孜族土話福音書。胡教士遠行到這些地區,便把福音書分派給這族人,換取牛奶、乳酪、牛油和肉類。
再次西行
1919年夏,他與1914年初抵新疆的馬爾昌教士(註4)結伴,從山路西行往伊寧,遇有45個哈薩克人帳幕,便向他們佈道,贈送福音書。又訪問從前慕道者盧君*,住進他家,會見多位舊相識,帶去的漢文福音書售罄,才回到滿州城。7月底經南部山區回烏魯木齊,搜購了一個月需用的糧食,進入山區,在大熱天一口氣走了16小時,63哩的長途,竟不見一人一獸。在馬上全程走了千哩,度過了75天,售出326本漢文、57本哈薩克文、12本滿州文、29本蒙古文和1本俄文福音書。
再次北行
1920年6月,胡教士等三人往北部去,沿途經歷不少困難,使用不同種族福音書和單張。7月到了山上,白喀毛拉迎接他們,胡教士與他熟悉,因他曾協助他翻譯哈薩克文福音書。有兩位哈薩克人來訪,他們是父子,均識字,故給他們各一本福音書,翌日又經過有哈薩克人聚居的地方,也給他們福音書和針線,換取牛油和牛奶。繼續前行往科布多,遇到一群哈薩克人,用福音書來換羊肉乾。9月返抵烏魯木齊,來回行程超過二千哩。當時不同方言的福音書均由大英聖書公會免費印刷及供應,他們負責翻譯為哈薩克文和回回文。
內地會新疆宣教先驅
新疆省位置偏遠,中央政府鞭長莫及,故多年來胡教士和馬教士併肩傳道,自由往來,好像毫無攔阻。但事實上省內首長的變動、回民叛變疊起,及鄰近俄國革命後難民湧至,對他們宣教工作的進展大有影響。
胡教士多年來患有腸胃病,需要動手術,但他一直拖延,直到嚴重非要到上海醫治不可,才於1931年8月前去。他身體復原後,便又帶著六位新來的宣教士回新疆,擴大發展全省宣教事工。
南疆殉道史
1933年2月,和田人伊敏攻佔墨玉。4月,維族人鐵木耳佔領回城疏附,東干人馬占倉入據漢城疏勒,喀什全城淪陷。11月,喀什公布成立東土耳其斯坦共和國。但1934年2月,回將馬仲英攻佔喀什,共和國遂告覆沒,然而南疆各地烽煙四起。
據張志江牧師《新疆之光》書中記述:「在1934年『獨立』期間,他們一夜之間把瑞典宣道差會40年來的心血全部連根拔起,把300多名維吾爾族男信徒全部殺掉,數百名女信徒被迫改嫁穆斯林為妻妾,受盡屈辱、折磨。」
當時來自英國的溫姑娘*(MissR. O. Wingate)(註5)因自費參加瑞典行道會而曾居於喀什,在她1950年出版的回憶錄The Steep Ascent中,記錄了一段沉痛的新疆省殉道史:
和田人伊敏之弟阿不都拉率領叛軍成功突襲莎車後,即逮捕當地的瑞典宣教士,下令交出藥房內的毒藥,並進駐孤兒院,把全院男女分開,年幼的女孩交給本城回教學校,由一位毛拉主管,14名年長女孩和保姆則被監禁起來。男的被帶到阿不都拉面前審問,信徒不肯否認主名,阿不都拉惱羞成怒,對當中兩位英籍和華籍領袖拳腳交加,下令槍決,但只殺華籍領袖,其餘全部入獄。遇害的是一位19歲哈薩克信徒阿伯,阿伯12歲時失怙,與4歲的妹妹夏娃蒙瑞典宣教士收養。阿伯原在喀什學校任助理校長,剛回莎車探望妹妹,不幸殉道。年長女孩在獄中強迫「洗腦」,但她們堅持不肯否認信仰,其後阿不都拉強迫阿伯的未婚妻做王后。
南疆戰亂中傷兵纍纍,阿不都拉因宣教士治癒手下重傷軍官,才悟到可蘭經也提到基督徒和猶太人,而對宣教士敵意全消,認定「聖戰」是對漢人和無神論的紅軍,宣教士才能安然渡過這一次迫害。
溫姑娘書中還提到第二次迫害。1937年漢人盛世才與蘇俄聯盟奪取新疆政權,強烈逼迫穆民和基督徒,更於翌年逐出全部宣教士,但胡教士寧死不肯離開;他們又在喀什搜捕信徒入獄,施以不人道虐待,信徒相繼因飢寒交迫致死或被槍決,其中包括傳道人阿里*(註6)和疏附的漢文學校校長劉老師*。生還的寥寥無幾。最後盛世才以宣教士與大英帝國主義勾結之名,於1940年6月逮捕胡教士下獄,到1941年7月才釋放他,押往機場飛往甘肅蘭州,連宣教站也不准他回去。
遺願
胡教士後來獨自走到張掖,想回到新疆但不獲批准。他在1945年的信中說:「我不斷為回去新疆祈禱,渴望到烏魯木齊見眾信徒,幫助他們一點;還有俄國浸信會會友,他們不但在本國受苦,在新疆省也如是。那一位留守在瑪納斯的同工仍在獄中,多盼望能早日見他,幫他一臂之力。」但他的遺願未能實現,1946年12月20日,胡教士在張掖安息,終年84歲。
馬仲英之亂時,一位從天津到任的官員吳靄宸,對胡教士有這樣的描述:
「內地會的胡教士差不多一生都生活在本省,早在1910年的新疆省百科全書上已登載了他的名字,因他在此已居住了45年。老胡教士全心宣教,不談政治,很少與政客來往。他手不離聖經,常用維文和漢文來讀它,每次過訪他的居所時,總見他在窗前的書桌上,打開一本漢文或維文的聖經,正襟危坐地虔心讀著。他不僅通解英文,並且還懂其他多種語言,可能他比任何人更了解回回人,因為本省旅遊書籍沒有不提到他大名的。我真不能理解,為甚麼他離開文明社會來到這荒涼野蠻之地,度過他的一生?他並不理會吃甚麼或穿甚麼,我仍不忘記他穿起唐裝那不中不西的樣子。當我們被圍困城中時,糧食不足,他從未埋怨過。在徵求他的意見時,總會給我非常明智的答覆,在那非常的時期幫助我很多。他很客氣,與人握手時,就像我們中國人微微地彎腰鞠躬,在談吐之間他都表現和善,但面上的皺紋顯出他年事已高了。」
(作者著有《捨命的愛》及《回首百年殉道血》,並獲得香港第五屆金書獎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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