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困苦流离的岁月
梁颂德
1978年圣诞节期间,一位朋友锲而不舍地邀请我去教会。盛情难却,唯有勉强去一次。那天牧师讲到上帝是爱,令我十分反感。试问我们每天在越南所看见的尽是战争、逃难、朝不保夕和死亡,上帝的爱在哪里?
我没有再去教会,那个朋友不久也偷渡离开越南不见了。沦陷后的越南更是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恐慌中度日。那些有钱人、大商家都被打倒,财产全被充公;也有半夜被军车载走,送到新经济区去的。
第一次偷渡
不久,我与两位好友决定徒步偷渡前往泰国。1979年2月我们步行经过柬埔寨,目的地是泰国的难民营。我们三个人在漆黑的夜里涉水攀山,闯过一关又一关,沿着湄公河堤畔进发,好不容易来到柬埔寨和泰国的边界。边界有一座桥,桥上有赤柬士兵防守。在行动之前,我们听说有过成功例子,说只要以金银珠宝买通守边境的士兵,便可过桥去到泰境。我们一行三人,其中一人是在柬埔寨长大的中国人,会说柬埔寨语。於是他高举着双手向桥上走去,一路高声以柬语向士兵说话。我们二人躲在河边的芦苇草、海底椰和其他野树丛内。突然听见桥上的朋友惨叫一声,我们看到了一幕毕生难忘的沉痛惨剧。我们的朋友被两个赤柬士兵用步枪上的尖刀刺杀,并被尖刀高高举起搁在栏杆上,接着被拋下河里!我们二人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慌慌张张地潜进水里,咬着芦苇杆子呼吸,慢慢地移动身体,往回头的路上潜逃。
第二次偷渡
1980年我再次偷渡,这次坐渔船;但在奔向船的途中,还没上船就已被公安追捕包围。幸好我们早有退策,认定了逃亡的方向和地理形势,在荒山里躲藏三天后悄悄地回到家里。可过了不久,我还是被捕送到劳改营。不到半年,我又从劳改营逃了出来。
第三次偷渡
1981年3月,我再次坐渔船偷渡。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中度过了八天九夜,三次遇到海盗洗劫掠夺,拳打脚踢和侮辱,看着他们强奸妇女。这又是毕生难忘、惨绝人寰的经历。试问,我怎能忘记亲手把六个同舟共济伙伴的尸体拋入大海的经历?怎能忘掉在一个仅有百人左右的岛屿熬过了33天的日子?又怎能忘记在泰国和菲律宾难民营熬过一年多的岁月?
难民营中
再次听到耶稣基督的福音,是在泰国的难民营里;蒙恩得救,却是到了菲律宾难民营之后。当时马尼拉的“中华海外播道会”刚在难民营中建立了一间福音堂,有不少在菲律宾的香港留学生(主要是修读牙医)来难民营向我们传福音。我就是在难民营中被一位香港留学生悉心教导和栽培,扎下了信仰的根基,后被送到马尼拉播道会参加布道会。那次布道会的信息经文是马太福音九章35至38节:“耶稣走遍各城各乡,在会堂里教训人,宣讲天国的福音,又医治各样的病症。祂看见许多的人,就怜悯他们;因为他们困苦流离,如同羊没有牧人一般……。”我的心深深被触动了。以色列人困苦流离,我何独不然?我生长在苛政猛于虎的越南,多次逃难,九死一生,流离失所,如今沦落难民营中。主耶稣却来寻找我,祂怜悯我,看到我如同羊没有牧人一般,终于我顽固刚硬的心被融化了。我向上帝降服,求祂收纳我作祂的儿女。我蒙恩得救了!
得救后我上了为期一周的信仰密集班,不久就在难民营中的河里接受了浸礼。受洗后我开始在难民营的福音堂里作翻译员,并在礼拜和逐家拜访中作福音传译员(把广东话翻译为越南话)。属灵的生命正是在这期间一步步成长起来。
到了美国
1982年7月13日我来到美国加州的大卫市,7月17日礼拜天即参加大卫市华人基督教会。12月蒙教会资助,参加了西岸中国基督徒冬令会。这次聚会,我再次听到马太福音九章35至38节。这次最打动我的是最后一句,也是主耶稣所说的:“要收的庄稼多,做工的人少。所以,你们当求庄稼的主打发工人出去收他的庄稼。”我回应上帝的呼召,走到台前跪下祷告,承诺要事奉主耶稣。
那年我25岁,在美国一切从头学起,进成人学校学习英语,上社区大学,半工半读。经过多年的努力奋斗,我找到一份政府工作,然后结婚生子。人生虽有一点小波折,总体来说还算顺利,渐入佳境。就这样,在每天繁忙的生活里,时间悄悄地流逝。人生匆匆,匆匆人生,转眼我来美国已经32个年头了。
上帝并没有忘记我许过的承诺,放下世间事务专心服事上帝的意念不时浮现心间。上帝开我属灵的眼睛,让我看见尽管越战已过多年,我亦生活在美国,看见很多人有房子、车子,生活安定,不像我过去要逃难、朝不保夕,但是上帝让我明白这些所有的物质都不过是表面风光,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富庶安定的背后,他们仍是没有牧人的羊,困苦流离,被自己的欲望和世界的价值观层层压迫,成了房奴、车奴、财奴,甚至是生活的奴隸。人们因为没有跟从大牧人主耶稣,人生失去了方向,不知道正路。这催逼着我要像昔日主耶稣怜悯和寻找我一样,有一颗耶稣那样慈怜的心去寻找他们。怜悯是耶稣传道的动力,今天我成了牧师,这也是我传福音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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