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悟语

郑昭焜

秋来最怕乡愁涌心头
异国欣逢故友卸重担
名利争夺尽头总是空
爱心散尽似空却长存
殿堂重金景物原是虚
心版着墨无痕才是真
得失常系终日愁自寻
施受调和人生自然美

十多年前认识了一位朋友，初时交往密切，无所不谈，後因生活琐事缠身，与他渐疏离，只在心情极度低落才会敲他的门，他总是笑脸亲迎，从不拒绝。

去年辞去台湾的工作，来美与先行的家人团聚，心愿虽已达成，但在这里可说是没有朋友，人际关系等於零。五十出头了，文化背景丶语言隔阂，要重新建立起人际关系，谈何容易？所以在这方面是相当孤寂难过的。网路上看的仍是台湾的讯息，听的是台湾带来的国丶台语老歌录音带。友人怕我来此无聊，离台时送了一台卡拉OK伴唱机，每逢唱到曾一起唱过的歌，想起昔日在台与老友们欢乐的情形，老实说内心可是不胜唏嘘呢！即使台湾政经社会已变质，但一大半以上的生命是在台湾渡过的，如何叫我不思念？有时真想念得要“抓狂”呢！

秋，有点凄凉，有点落寞，更是令人怀旧的季节，昔日在台老友的脸孔也一一浮现。有天，黄昏时分，散步在家附近林中时，十多年前认识且密切交往过的朋友，竟然出现於眼前，在异国的此时此刻，令我非常惊讶！他总是在我最孤寂丶最无助的时候出现，我对他不仅有生疏感而且有愧疚感，昔日最倚赖丶无所不谈的密友，竟然把他完全忘掉了。今日再重逢，他并不计较我对他的冷淡与疏忽，甚至说很清楚我的情形，也一直想帮助我，如今他认为在我最孤寂无助时，应该是能再度拥抱他，接受他的时候，所以他出现了。

在异国与最好的故友重逢，那真是人生最大乐事。顿时间所有心里的话，有了倾诉的对象，我竟然不顾他的感受，完完全全的倾泄在他身上，而他仍如往昔，是一个最佳的倾听者，从不厌弃我那些烦言闷语，还会安慰丶鼓励我。家附近的树林里成了我们经常约会见面的地方，我们可以一同很自在的漫步树林中，不怕他人打扰。

他总会教我以另一层次的角度来欣赏美景，告诉我：“看哪！集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丶音乐家，也绝不可能创作出画与音乐同时存在的杰作，美丽的画中有各种鸟类悦耳的歌声；虫声啾啾，蜜蜂嗡嗡，蝴蝶丶蜻蜓共舞，松鼠跳跃林中，秋蝉更是使劲鼓翼，这种动画音乐是人类所创造不出来的，唯有那赐百物给我们享受的神。”

看到野地的花，他也会适时的告诉我：“兄弟啊！你想想看，这花怎样长起来？它也不劳苦，也不纺线，但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他所穿戴的还不如这花一朵呢！”

秋临风起叶飘时，他也会告诉我：“看哪！谁能使绿叶变红丶变黄？谁又能使之成枯叶，在空中飞舞飘零？树虽渐光秃，似是凄凉，但若没有从自身脱落成厚厚如垫的枯叶，哪来春泥使这一大片的树林明春更绿丶更茂盛呢？这就是生命。你看！松鼠仍自得其乐地跳跃林中，鸟儿仍雀跃歌唱，虫儿虽看不见，其声音仍是秋之组曲的要角，何不学学它们，应当一无挂虑啊！心里有什麽烦愁，告诉我没关系，我们一起来解决。”

他的开导使郁闷之心渐舒畅，我们继续相偕散步树林中。忽闻林木相互摩擦“嘎嘎”声，同时驻足聆听，抬头搜寻是发自那两棵松树，只见枝枝树梢随风前後左右轻“松”摇曳，“嘎嘎”响声在稍不留神之间又响起，真不知响自何处？朋友轻声告诉我：“林木生长发展到一定程度，也会使生存空间狭小，彼此相互摩擦，夏秋季乾旱气温高时，森林也会引起自然大火，使整片茂密森林烧得精光，然而浴火森林後，大地又会在雨水的洗礼与阳光照耀的复育下，翠绿青山林木很快又呈现人前。这就是神奇的大自然的爱。”

在树林中，我们也看到有些年老的松树，走到生命尽头，枝干腐朽，有的就地躺卧下来，有的倾倒斜倚在旁的年轻松树上，这年轻的过了些时日，因承受不了重担，也拦腰断裂，终同归於尽。我正为此感伤时，朋友安慰我：“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又说：“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人一切的劳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劳碌，有什麽益处呢？一代过去，一代又来，地却永远长存。”

我看着那些枯死的树木，不禁深深思索着，这一棵棵躺在林中，其腐朽身驱回归尘土，不仅腾出空间也提供养分，让其他林木继续生存发展。不管世界如何变化，这大自然界仍照着它的定律继续生存着。

然而，人的世界呢？由於生存空间日狭，利益重叠，冲突日增，解决之道却非自然淘汰，前人揖让而升，而今人追求速度，乾脆免了“揖让”，而直接以“斗争”取代。人类理性上高喊和平；但国攻打国丶民攻打民的情形从未停止过。政治权势之争，角力不断，昨日仍是互拥的同志，今晨天色未亮已变敌人。商业利益冲突，侵权跨国互控丶偷窃商业机密，也时有所闻。小至个人生活空间，如因停车位之争丶行车擦撞的争端，都可取人宝贵生命。少了些“对手”，自己生存利益空间增大，却没给他人多留一些喘息的空间。人自创的生存发展定律，真的与大自然界生存发展的定律完全不同啊！

朋友看出我愁眉深锁，为了不让我的思绪又陷入世界矛盾冲突中，适时的告诉我：“其实我们可真的是生活在两大截然不同的系统当中，在属灵的空间里『施比受更有福』，所以没有利益冲突，不会强取豪夺，所以也没有仇恨丶纷争丶忌恨。因此我们可以在属灵的空间里自由发展，也会有很多『交流』，但那并非冲撞而是互惠丶互补丶接纳，每个人均可相互提携。以此运用在属世空间的发展上，就会尊重他人，而以不影响丶不妨碍丶不牺牲他人利益为发展原则，即使有重叠的利益，也能相互协调丶互蒙其利。”

夕阳西斜阳光穿透林间，照射在由绿转黄的树叶上，其反射的光是那麽美那麽柔，我寻着光线的来处看，它正挂在一棵金黄树叶的枝头上，邻近几棵树木也被馀晖衬托得好美。此时的画面宁静丶祥和，又好温暖，难以言语文字形容，令人赞叹造物主的神奇，此时手上如有照相机拍摄下来该多好。但是朋友告诉我：“能让你在眼前翻阅，看得到摸得着的，并非真的美。唯有用感恩与谦卑的心去欣赏，才能感受到大自然真实的美。”

此时，迎面而来两位林中散步的同好者，对着我微笑亲切和善问好，首次面对全然陌生的老美打招呼，竟然愣住，还来不及回应，他们已擦身而过。朋友笑着对我说：“你看！人际关系怎麽会是零呢？只要你愿意打开心门，在『施』与『受』之间，作适当的调和，即使在新的环境，仍会开创另一新的美好人生。”

“那最好的朋友是耶稣，当生活重担极难背负；伤心时祂来抚慰，赐给力量与恩惠；那最好的朋友是耶稣。
主耶稣我何等的良友，祂使我灵得平安舒畅；倚靠祂大能膀臂，不再怕任何灾殃；那最好的朋友是耶稣。
我虽然经过愁苦黑夜，要渡过约但滚滚寒波；总不会惧怕战抖，因我主前来亲就；那最好的朋友是耶稣。”

《青年圣歌综合本二》第首。P.P.Bilhorn作，刘福群何统雄合译。中文译词版权属宣道出版社所有，获准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