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

馮海

小柯是個下崗女工。上世紀九十年代紗廠倒閉,小柯作了我姥姥的保姆。她只有小學二年級文化水準,有空就讀聖經,也喜歡唱讚美詩,每天都很開心。

有一天,小柯跟我們說她姊姊要出國了,工廠派她去美國做勞務。小柯很為姊姊高興,不料她一出國就失蹤了,二十多年再也沒有跟家裡聯繫。

小柯的媽媽是煤礦家屬,在荒山上開了一塊菜地,每天挑兩桶水上山澆菜,賣菜養活一大家子人。有一次,小柯的媽媽去招工面試,拿一把鐵鍬鏟土,剛鏟了兩鏟,突然站在那裡,杵著鐵鍬斷了氣。

教會的大姊給小柯介紹了一個年輕弟兄,兩個人結了婚,生了個大胖兒子。小柯又在髮廊裡跟師傅學美髮,學成之後開了個巴掌大的小門面,理一個髮兩塊錢貼補家用,一家人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過了幾年,小柯查出得了腦癌。教會負責弟兄剛好是腦外科專家,親自給她動了手術。後來國家給身體有病的下崗工人辦「病退」(也就是因病提前退休),小柯每個月有了一點退休金。她相信苦難是化妝的祝福,認為上帝允許她得腦癌,是為了熬煉她的信心,也是為了賜給她病退的收入。她說:「上帝真是太恩待我了!」

小柯的兒子上到高中,晚上被一夥人叫出去,莫名其妙死了,結論是自殺。小柯夫婦極度痛苦,還要配合警方處理案件。警員問小柯:「你們信耶穌?」她說:「是的。」警員問:「那耶穌為甚麼讓妳兒子死了呢?」她說:「凡事都有上帝的美意。」任何人問,小柯就這麼回答:「凡事都有上帝的美意。」

前年,小柯的姊姊突然從國外回來了,得了抑鬱症。小柯帶著姊姊到處旅遊,想讓她高興起來。姊妹倆拍了很多照片,發在微信朋友圈裡。我看到小柯還是九十年代給我姥姥當小保姆時的樣子,甜美可愛,開開心心。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但奇怪得很,二三十年過去了,歲月殺不了小柯,她總是一臉陽光。

今年母親節,小柯夫妻去了雲南,說是國家組織失獨夫妻免費旅遊,她在朋友圈祝天下的母親們節日快樂。我百感交集,認識小柯三十多年,有一些美好從來不曾減少,反而日日加增。苦難打不倒她,甚至不能在她生命中留下疤痕。

小柯總說:「我們基督徒是有盼望的。」還說:「上帝實在恩待了我!」她並不傻,只是有一雙信心的眼睛,看得見永恆;她也能從永恆的光中看待今生,知道無論順逆,天父都愛她,與她同行。小柯不知道自己是一顆星星,被上帝擺在夜空中,榮耀了上帝,也照亮像我這樣行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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