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美的家鄉

葉特生

「漂泊半生,步入中年」,這是今日許多海外華人的寫照。

所以我們大多數人都會背誦李白名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並且隨著歲月,對詩意感受日深。

初到異鄉,既陌生又興奮,脫去往日人情世務纏繞,這兒有自由自在的寬闊空間,經過逐步適應與同化,在他國建立起新家,思鄉情結理應淡化,但事實卻是:年紀愈大,鄉愁愈濃,不是吃完感恩節火雞又吃聖誕大餐了嗎?但愈在他鄉紮根愈深,愈自覺流離失所,異國山水偏勾起故園之念,離鄉不是漂泊的開始,思鄉才是。

生命原來是為著尋找,對家鄉的尋找,找不到,你會感到孤寂,放逐之後那種推心刺骨的寂寞。

李白一生旅行,為甚麼寧願孤寂?以他那不羈和灑脫,他大可摒擋一切,回到夢寐以求的西域故鄉。

他沒有。許多人曾經千山萬水飛回去,尋回那偏遠的角落,故鄉,已不是夢中的故夢,屋簷坍塌,舊時王謝堂前燕,往哪兒去找昔日的舊巢?許多白髮歸僑,在故地飲泣,抹乾眼淚後又怱怱離去,這種失望,恐怕也是李白的心路歷程。故鄉,已分割成回憶中的和現實中的,你即使回到故鄉,還是想念故鄉。

「日暮鄉關何處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詩人崔顥在黃昏落索時登黃鶴樓,夕陽西下,孑然一身,突然湧起強烈的哀愁,一種被遺棄的感覺,「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誰遺棄了他?不是黃鶴,不是騎鶴的人,也不是故鄉,而是時間和空間;悠遠和空漠,使人變成了天涯孤客,感受到心靈的呼喚,如果你找不到心靈的歸宿,將永遠漂泊無依。

冰心老人晚年曾寫過一篇短文,題為「我的家在哪裡」,當年她已九十四歲,近一個世紀,她住過不同國家的無數城市,有自己的家庭和兒女,她說:這些年來常有夢,夢到回家,哪一個家呢?總是少女時代,回到家喊爹娘。她的肉身生命接近終點,她的夢回到起點,蒼蒼白髮和童顏少女奇妙地合一。不管哪一個夢,夢中有爸爸媽媽,我們才認為是家。

李白想家而找不到家,放是以四海為家的表面灑脫掩蓋內心寂寞,用酩酊大醉忘掉異鄉情懷:「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李白、崔顥和冰心,都在尋找,但尋得的,卻是亞伯拉罕。

亞伯拉罕是個一生遠行的旅客,他本住文明大城吾珥,蒙神呼召,離家出發,「出去的時候,還不知往那裡去」,「因著信,就在應許之地作客,在異地居住帳棚,等候那座有根基的城」(希十一9-10)。

去國日遠,曠野風沙使臉面平添滄桑,面對「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之際,也會產生深刻懷鄉情緒吧!聖經形容他「若想念所離開的家鄉,還有可以回去的機會,他(們)卻羡慕一個更美的家鄉,就是在天上的,所以神被稱為他(們)的神,並不以為恥,因為神已經為他預備了一座城」(希十一15-16)。

對於信的人,家鄉三個;現實的,回憶的和未來的家鄉,於是家鄉不光是桑田變成滄海的現實,也不是虛幻美化的回憶,更是一種「從遠處望見、且歡喜迎接」,由信心而生的榮耀盼望。

不管你有沒有移民,你都置身異鄉,你不能否認心底深處的呼喚,直到找著了天上的父親。

亞伯拉罕一生在異地流離,沒有哀歎,也不用酗酒逃避,住的是隨時拆掉他遷的帳棚,使他更羡慕一個更美的家鄉。盼望,令在世日子發光芒。

他是信者的祖宗,子孫踏著他信心的足蹟向前,從他那時代到今日,已過了幾千年,「家鄉」不但不渺茫,反而愈加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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