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庸人纏鬥過久

劉樹鵬

朋友的母親去世，我們幾個人去那個偏僻的小村莊悼念。老人的年齡很大了，又臥床多年，遭受疾病折磨，如今離去也是一種釋然。朋友的臉上很安靜，並沒有流露太多的悲傷。

在我們眼裡，這是一場很平常的喪事。沒想到幾天後，朋友告訴我，家裡起了一場紛爭，讓人身心俱疲。

朋友家是一個大家族，兄弟不少，平時各忙各的生活，因為喪事聚在一起，多年積累的恩恩怨怨又糾纏在一起。不用說別的，就是棺材前的蠟燭由誰先吹滅，妯娌之間也會惹出不快。因為按照當地的風俗，誰先吹滅蠟燭，誰家就會過好日子。其實，這樣的紛爭和煩惱在很多家庭都常見。紅白喜事家族團聚的日子，也是恩怨情仇爆發的日子。

在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本應該彼此相愛，然而因為人與生俱來的罪性，這種關係變成了相咬相吞，彼此傷害。生活中遍佈網羅，人一旦落入網羅，便會身不由己，被種種爛人爛事所纏累，任憑苦苦掙扎，也無法掙脫。就像尼采所說：「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套用這位哲人的話說，與庸人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庸人。

對於這種情形，有人以所謂的修養來應對，就像俗語所說，不和那樣的人一般見識；但僅憑個人的修養，真的能掙脫爛人爛事的網羅嗎？

你也許憑著忍氣吞聲避免了幾次糾紛，但內心的憎惡卻與日俱增，久而久之，你就不能再忍耐；久而久之，你就變成了你所憎惡的那個人；久而久之，你的靈魂失去了飛翔的能力。

記得有一次我在林間漫遊，看到在兩棵樹之間懸掛著一張捕鳥的網，一隻夜鶯掛在上面。因苦苦掙扎，這隻小鳥已經筋疲力盡，但每過一會兒，牠還要絕望地抖動一下翅膀。

我走過去，把小鳥捧在手裡，把纏繞在牠雙腳和翅膀上的絲線一層層剝去。那隻夜鶯重獲自由，飛到樹枝上稍微歇息了一下，很快抖動翅膀，飛向燦爛的陽光。

一隻失去自由的小鳥，自己無法掙脫網羅；就像一個人拽住自己的頭髮，無法從泥潭中掙脫出來。若想脫離地上的纏累，只有舉目仰望，尋找那高於人類的力量；就像古代一位詩人所寫，我的眼目時常仰望至高者，因為祂必將我的腳從網裡拉出來。

地上事物靠不住，這故鄉不是我們靈魂的歸宿。不要停留此地，要抬頭仰望，尋找另一個故鄉。只有那來自至高之處的光，才能引領我們的靈魂脫離平庸，向著自由的天空展翅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