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面對的死亡話題

黄黎光

行醫之餘有了寫作的感動

我是學醫的，以前在國內開始接觸到基督教的時候，因為無神論教育，覺得那些都是神話，尤其是對童女生子、死人復活的說法不能接受，這兩者也就成為我信耶穌的最大障礙。

1991年到美國後我參加了校園的查經小組，也去了華人教會，開始認真思考基督教的信仰。不久因為家庭原因，我幾乎失去了一切。遠離家人，沒有朋友，生活陷於困境，也無退路，人生已經到了絕境。

但是人的盡頭，就是上帝的開始。上帝通過許多人來給我及時的幫助，祂告訴我：「我必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約書亞記1:5；參申命記31:8）後來我才知道這話出於聖經中的約書亞記，我當時還沒有讀過聖經。的確，上帝是信實的，這些年來，祂的確沒有離棄我，也沒有撇下我不管，慢慢地，祂帶領我走過數不清的困境，使我能完成住院醫師的培訓，直到今天。我的心感恩，因為知道這一切成就都是恩典，我親身經歷上帝，而不僅僅是風聞了祂。當上帝讓我謙卑下來以後，才發現自己的無知。我小小的頭腦，如何能全懂上帝的奧秘呢？我不能理解的東西太多了！因著信心，對於童女生子，死人復活的教義也能接受了。

我於1995年受洗。最初十年，因為忙於生計，靈命沒有很大成長。2004年搬家到馬里蘭州後才能經常參加教會活動和敬拜，2008年和2009年還參加了天麟基金會的宣教活動，到中國河南的醫院進行義診。

靈命大有長進是在2011年以後，因為好好地學聖經，明白了信基督得新生命的道理；並且奇妙的是我開始寫作，主要是關於信仰方面的內容，而從小學到高中畢業，語文從來都是我的弱項。前幾年在一個華人教會裡我做過短期執事，負責成人主日學和青少年事工。最近有一個感動就是通過文字來事奉主耶穌，特別是一些行醫中的經歷和感想。

遇到了死過兩次的病人

每天都接觸到患有不同疾病的病人，也多多少少接觸到他們的失望、絕望、希望，以及他們的生活和故事。有時候我就問他們，假設你有機會再活一次，你會怎樣活呢？

通常他們會說，要善待自己的家人、要多和家人在一起、度過多一點美好時光等等。但是絕大多數人沒有親身經歷過死亡，所以「再活一次」只是一個抽象的概念。

有一天，我真遇到這麼一個病人，已經死過兩次了，都被急救回來，我就問她這個問題。她的回答，引起我的一些感慨。

時間回到兩年前的一天，一個40多歲的女人，要來做心臟除顫器手術。她的病史有肺氣腫、酗酒、最近大面積心肌梗死、心臟驟停、心衰等。

在查問病史時，她神志清醒，對答如流，怎麼也看不出面前這個病人曾經死過一次了。通常一個人心臟停跳後，即使急救及時，多多少少大腦會缺氧，會有一些後遺症，反映在個性、智力、記憶力、情緒方面的負作用，嚴重的甚至會長期昏迷、癱瘓、抽筋、成為植物人等。

「妳真的死過一次？」我有點不相信。

「真的！而且不止一次。」她微微笑著說。

「哦？不止一次？可否具體說說看？」

「大概兩個月前，有一天我覺得很不舒服，氣緊、胸悶，我就讓丈夫送我去急診室。當我們剛進入急診室候診處，丈夫前去登記，我突然就眼睛一黑，暈倒在地。據說醫務人員馬上進行急救，發現我沒有了呼吸和脈搏，即時進行心臟按摩和人工呼吸，過程大概持續了30分鐘。就在他們幾乎要放棄努力了，我居然恢復了心跳和脈搏，接著被送到重症監護室，用呼吸機幫助呼吸。又過了幾天，我甚至可以自己呼吸，就拔了氣管插管，送到心臟重症監護室，就這樣我竟然活過來了！」

「這簡直是奇蹟！有甚麼後遺症嗎？比如說在智力、記憶、運動功能的衰退方面？」

「沒有，如果有的話，也不嚴重。」病人很肯定地說。

「在這30分鐘裡，嚴格意義上講，妳已經死了。在那期間妳有甚麼知覺嗎？」我問。

「我記得看見一條很長的隧道，在盡頭有很強的光，然後就不知道了。」

「有沒有看見穿白衣的人或天使？」我問。

「沒有，但我相信肯定是有天使在看顧我。我很幸運，如果晚半個小時來醫院，我就會死在來醫院的路上了。」

「那麼，第二次又是怎麼回事呢？」我很好奇地問。

「那是半個月以後的事了。我在心臟重症監護室裡病情很穩定，那天正要辦理出院手續。護士進來，正想把我身上的心臟監護器取下，突然發現我的心電圖顯示室性心律過速，不一會就變成室顫，我隨即失去知覺。你們作醫生的都知道，室顫意味著甚麼。」

看來久病成良醫一語是對的，奇怪這病人懂得這麼多醫學術語。室顫就是心臟快速顫抖，以致沒有心臟收縮和舒張，也就沒有脈搏。

「那麼巧啊！如果這護士來早一點，把心臟監測儀取下，又離開妳的房間，妳發生心臟驟停時，就不會那麼快被監測到了。」我太驚訝了！

「是的，我很幸運。」病人說。

「那麼這次急救又持續了多長時間呢？」

「聽說十多分鐘吧，我又恢復了自己的心律和脈搏，過了幾天就拔掉氣管插管了。」

「這是妳第二次死亡了。看妳現在神智清晰，根本沒有任何痕跡可以推測妳曾經死過兩次。」我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病人曾經死過兩次，又被搶救回來，居然大腦沒有受到影響，除了心衰以外。病人微笑著，沒有說甚麼。

「事情那麼巧，妳是否覺得妳離開世界的時間還沒有到？相信有上帝嗎？」我問。

「我信有上帝。我從小就去教會，只是長大以後就再也沒去了。」她說。

「為甚麼呢？」我又問。

「因為我覺得這個上帝看不見，摸不著。信和不信沒有甚麼兩樣。」她說。

「那麼，經歷了這兩次的死亡之後，妳還覺得信和不信都是一樣的嗎？」我問。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那麼多人死了就死了，再也沒有機會重新活一次；而我，不僅僅是死了一次，還兩次！而且都那麼巧，正好有人急救，並且沒有任何後遺症，連我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說沒有上帝，哪裡有這麼多的巧合呢？」她看著我說。

「妳覺得上帝讓妳活第三次，有甚麼目的呢？」我問。

「我不能肯定，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像以前那樣生活了。我得戒菸，戒酒。」她說。

「還有呢？就這些？」我問。

「當然，我要多一點時間和家人在一起，多愛他們。還有，我想回到教會去。」她說。

「為甚麼呢？」我有點吃驚，畢竟，這個人30多年都沒有去教會了。

「從我身上的奇蹟，這可以算是奇蹟吧，我不得不相信有上帝的存在，我想更深地認識瞭解這位上帝。祂讓我又活了第三次，我想知道祂在我身上的目的和計劃是甚麼？」

「妳以前風聞有上帝，現在親身經歷了上帝，但是人都有一死，下一次妳可能會經歷真正的死亡，也許就不會那麼幸運再次活過來了。妳有沒有想過人身後的事呢？」我說。

「想過。我想人是有靈魂的，要不然當我的身體已經死亡，我怎會看見隧道和盡頭的光呢？這有點難以理解，也是我要回到教會的原因。我想知道，當我真的死了，再也沒有機會活過來時，我的靈魂會到哪裡去。」

外科醫生來了，我得馬上把病人帶到手術室去，我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

人死後靈魂去哪裡？

很多年以前，曾經讀過一篇文章，大意是如果明天你就離世了，今天你會如何度過。文章的目的似乎是勸人珍惜今天的光陰，可是那時候我還年輕，覺得這個想法不可理喻，畢竟疾病和死亡是那麼遙遠，不需要去多想多憂慮。後來隨著年紀增長，加上我當醫生進入臨床了，生老病死成了每天上班所看到的常事，使我不得不思想身後的事情。

人是有靈魂的，人的死亡是靈魂離開身體。人在世上瀕死時，靈魂回來而復活未必是真正的復活。人總有一天仍然要死亡，靈魂會離開身體；真正的復活，就是離開了身體的靈魂到主耶穌那裡去，永遠在天堂。耶穌說：「復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復活；凡活著信我的人必永遠不死。」（約翰福音11:25-26）

我心裡默默祝福這位病人，在有生之日，能找到真正的永生之道，這是人生中最大的事，是人生的意義所在。正如聖經所說：「人若賺得全世界，賠上自己的生命，有甚麼益處呢？人還能拿甚麼換生命呢？」（馬太福音1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