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社會科學觀點看信仰
楊小凱
作者楊小凱(1948-2004)是世界著名華人經濟學家,一九八八年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博士,生前任澳大利亞莫納什(MONASH)大學經濟學講座教授、澳大利亞社會科學院院士。曾任台灣大學經濟研究所、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上海復旦大學經濟學院等訪問教授。
接觸基督教
我第一次接觸基督教是在監獄裡。那時候,同房有一個基督教徒,他在文革期間貼了份大字報,被判了十年刑。他在監獄裡的行為使我非常感動。他盡量幫助人,每天早晨禱告。在政治迫害面前一點也不害怕。被判刑前,還為我們禱告,說是上帝讓他承受苦難。
我一九八三年去美國,讀書時壓力很大,對教會的事情沒有什麼興趣。但是我太太(小娟)為了學英語,就去查經班。查經班那些人給我很深刻的印象。當時小娟沒有一點英語基礎,基督徒當時幫了我們很多忙,幫小娟找工作,幫她學英語。在我們大陸來的人看來,這真是無緣無故的愛,找不出一點利害計算的理由。
和當時其他出國的人相比,我相對地不太受大陸主流意識形態的影響。我不太相信唯物論這些東西,反相信歷史唯物論可能是不對的。我對宗教不會太抗拒;但是我是一個深受理性主義影響的人,所以總是從理性和社會科學的角度去看待宗教信仰。
從美國搬到澳洲後,一九八九年我們去了教會一年。這一年我研究基督教的社會功能。當時有一篇文章叫做《宗教的經濟學》,我的態度就是從經濟學的角度去了解基督教,看她在社會經濟發展中起的作用。那一年,我基本上每個星期都去教會。一方面因為我這個人對任何東西都沒有成見,我覺得你要了解一個東西,先要爬進去,再爬出來。我當時就覺得應該好好了解一下基督教文明是什麼,包括從學習西方語言了解基督教文明。這個過程,大致可以分成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
從經濟學、社會科學的角度看,我覺得基督教在經濟史上起的作用是極大的。後來我信了耶穌後,要找上帝存在的證明。上帝存在最好的證明,一個是教會存在了兩千年。世界上任何一個政治組織,任何一個意識形態,連續不斷的存在兩千年,是很難找到的。我們可以說還有別的宗教也存在了很多年;但是,從經濟學的角度來說,在經濟上能夠使一種社會秩序不斷的擴張的,只有基督教。
哈佛大學的教授Shleifer等人也作了一些經驗性的研究。他們把經濟表現和意識形態作回歸分析,發現有些宗教對經濟起著阻礙作用。有些宗教,像基督教,對經濟發展,對社會和平(聖經裡說的永久和平和公正秩序)起著促進作用。這有著非常多的證明。它起的這個作用是很複雜的。一些經濟史學家,比如說 North,他們認為意識形態、宗教決定了一個國家的政治秩序、道德準則,決定了可以接受和不可以接受的行為。這個東西決定政治遊戲規則,決定法律制度和經濟表現。經濟表現在一個國際競爭環境中,就會反饋過來,使意識形態發生變化。這和我們大陸來的人相信的歷史唯物主義是很不一樣的。
歷史唯物論認為,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大陸來的人,特別是知識界的人,特別迷信科學。什麼東西都要用是不是科學來衡量。但是政治和法律制度對經濟發展是起決定作用的。而這個制度不是從科學來的,不單不是從自然科學來的,甚至不是從社會科學來的,它是從信仰來的。是信仰和意識形態影響到人,使人認為什麼行為可以接受,什麼不可以接受。社會形成一個共識,就會有一個叫做社會仲裁(Social Sanction)的機制。
在美國,執政黨去錄反對黨開會的音,所有的人都會反對,連總統尼克森最親近的政治朋友都會反對。從政治利害而言,尼克森最親近的政治盟友是不應該反對的,但他們為什麼反對?他們有一個意識形態,這種行為是不可以接受的。但毛澤東和大多數中國人卻認為這種行為可以接受。他們不理解尼克森怎麼可能為了一個錄音帶而下台。中國政府抓持不同政見的人時,沒有人(掌權的人)站出來反對。為什麼?他們也有一個意識形態,認為這種行為是可以接受的。哪些行為可以接受,哪些不可以接受,這就是從宗教和意識形態來的,而不是從經濟基礎來的。是這種意識形態決定整個制度、人與人的關係,然後就再決定一個國家的經濟表現。 Shleifer及同事作了些經驗究,凡是新教文明佔優勢的國家,它的憲政秩序、經濟表現就好。比如說美國、澳洲、英國都是新教佔優勢的地方,這些國家的秩序就不斷擴張。我們今天所說的新教佔優勢的這些地區,都是從英國那個早期只有幾百萬人口的很小的島,一千年之內發展起來的。它就是一個歷史證明,從社會科學來說就是這樣的,從客觀上來說是一個很了不起的東西。
第二階段:
我開始克服對社會科學理性的迷信。剛才我說,我雖然承認基督教的正面作用,但要讓我相信基督、人死了可以復活、信主耶穌可以得永生,根本不可能。因為我還是一種理性的、崇拜科學的態度。後來,我讀了一個很有影響力的經濟學家哈耶克的書,他對宗教的分析使我大受影響。他認為,宗教不是一個理性的東西;但是世界發展的很多重要的東西都不是理性的。比如說媽媽愛孩子,不是理性的,從個人理性的成本效益分析,媽媽不應該管孩子。但媽媽愛孩子對人類生存是最關鍵的。還有很多例子,比如說我在念博士時,還沒有通過資格考試,還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博士學位,能不能在外國留下來。當時我的太太就懷孕了。如果你從一個理性的角度計算成本收益,分析可不可以承擔得起?我們在國內簽了約,只能生一個孩子。那時,我們可能要回中國,回去以後會有什麼後果?這種理性計算的最優決策,用經濟學的話說,效用最大的最優決策,就是絕對再不能生孩子了。但是我太太去查經班受到了基督教的影響,她就說我們不能墮胎。現在想起來這個決策真正是太好了,但它絕對不是以理性為基礎的。
我們還可以講一些更大的事情,比如我們人類發展到現在,有了電腦,有更發達的東西,其主要原因是什麼呢?就是我們的祖先他有一個非理性的愛好,他喜歡講話。如果用理性計算成本收益,你會覺得,講話沒什麼意思,它也不能給你多少吃的。如果你要算計好了講話的經濟成本和收益,再去講話,那你就會計算這個講話會導致文字,有文字才有文明,有文明才有憲政,才會有工業革命,才會有電腦。如果你要這樣計算,我們的祖先不會看到這些東西。所以你要算好了才去用理性來講話,也可能永遠不會講話。永遠不會變成現在的社會文明。這些東西都不是理性的後果。所以按照哈耶克的講法,如果迷信理性和唯物論,這個社會就會變得非常淺薄,成為永遠長不大的社會。你要認識了宗教和非理性有非常重要的功能,就不會用科學的態度去研究基督教。
有人也許會說,現在基督教文明是最有潛力的;但過一千年、兩千年,會不會還是基督教好呢?兩千年、三千年後,還有沒有基督教呢?
我想引用哈耶克的觀點。哈耶克說,我們人類生活行為是建立在傳統基礎上的,比如說我們今天在這裡和和平平的生活,是因為我們的社會有一個共識,比如說偷東西要受罰。我們有這種共識,就有警察抓小偷。沒有這些,你會想像不出社會會怎麼樣。我們不了解我們這個制度有多複雜。它是建立在很長期的歷史、宗教和意識形態的基礎上。所以,一個宗教意識形態形成一個東西,你不能像有些人那樣,老想改革,創造一個新制度。他們老是喜歡講制度創新,這個制度創新是一種非常幼稚的看法。你是沒法創新很多東西的,每個人的行為都是受到傳統、意識形態等很多東西約束的。沒有這個東西的時候,你就會發覺這個社會會亂到一塌糊塗。一個真正了解制度的人,他不會老是說要創新、要改革,他會說要尊重傳統。正像普通法尊重先例一樣。這個世界上傳統是很重要的,在長期歷史上,經過篩選的意識形態真正成功的,這是人類最寶貴的東西,你不能輕易用另外的東西代替它。而且成功的東西往往是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基督教要人們服從權威,老老實實交稅,也是尊重傳統的。哈耶克覺得傳統起重要的作用,財產權、意識形態也起著重要的作用,人類社會的制度是多麼複雜的一個事情。那些激進的改革、革命,制度創新,往往是給社會造成災禍的。我看了哈耶克的這些東西以後,就對宗教有一種敬意。如果說一個人不是從理性來相信宗教,以前我會說他迷信,沒有受過教育;現在,從我個人的經驗,當你年紀大了,會發覺迷信理性往往犯錯。
第三階段:
從哈耶克的社會科學的理性追蹤到信哈耶克的宗教思想,實際上還是一種社會科學的想法,他說宗教就像一個萬花筒一樣,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意識形態,在長期的國與國競爭中,那個最有利於自發秩序擴張的意識形態,就會勝出。他比較了法國的天主教和英國的新教,發現新教的遊戲規則較適合社會的持續和平和正義的持續擴張。一個小小的英國,法國人根本看不起,英國最早的國王都是住在法國的,最後的結果是世界上都說英語,不說法語。法國人不服氣,但是有什麼辦法?這是哈耶克的觀點。當然哈耶克的東西比這個深刻多了。
我信主(耶穌基督)的過程,與我對基督教和憲政關係的認識有關。我所說的憲政不是指憲法或民主政治。世界上有三個國家(英國、紐西蘭、以色列)無成文憲法而有憲政。其中英國是世界上最早和最成熟的憲政國家,在一六八八年之後就實現了憲政制度。當時它並不是民主制度,而是共和制度,就是只有少數有錢繳稅的男人才有選舉權;但是它有分權制衡制度;有確定、公平、透明、非歧視的分配權力的遊戲規則。特別是權力轉移的規則,政治上沒有壟斷,有進入政治的自由、政黨自由(結社自由,所有政黨和公民在法律面前平等);禁止政治和宗教迫害。英國一六八八年之後實現的憲政有一個特徵,就是國王的財政和國家的財政分開、執政黨的財政和國家的財政分開。執政黨在執政的時候,不能從事盈利性事業。執政黨從事盈利性事業,實際上是違反憲政制度遊戲規則的,就是說遊戲規則的制訂者不能直接去比賽。打個比方說,分餅的人絕對不能先拿餅,不能有利益衝突。
共和實際是對民主的不信任,它害怕民主變成多數人壓迫少數人,所以共和有一種保護少數的機制。比如美國參議院不管各個州的大小和人數多少,都是一州兩票,所以可以作為少數對抗多數的一個機制。美國另一個對抗民主的制度就是大法官制度。法官不是選舉的,而是總統任命的,而且實行終身制。法官是可以對抗輿論的。講民主往往就是統治階級和被統治階級的兩極衝突,這是很不穩定的,統治階級佔上風就是專制,被統治階級佔上風就是革命,革命產生暴君,暴君又產生革命,這是很糟糕的事情。而共和和憲政強調權力制衡,任何一極都不能壓迫另一極。因此共和與民主的關係是很緊張的。
民主制度的一個主要特點是普選制,這在英國是一八三○年後才實現的。從英國的歷史,我們可以看到憲政是以私有財產制度為基礎的。而私有財產觀念來自聖經中的十誡。
基督教為什麼會這麼成功?這是很值得去研究的事。基督教裡邊有幾個基本的東西,一個是 Free agency,說上帝雖然是萬能的,但祂尊重人,讓人自由選擇。祂不用專政來強迫你,對別的宗教不會用暴力去壓制。祂愛人,甚至愛敵人,寬恕他們;還有不把人劃分為等級,基督耶穌愛最低賤的人。所有這些,都是形成像《聖經》裡說的永久和平和正義的制度的基礎。不管你相不相信耶穌或人死了會不會復活,你也得相信這本身就是一位神,就是一個靈,真的是一個人類社會長久和平的基礎。但是這還不是宗教信仰,這還是像哈耶克的觀點,是一種社會科學的研究。
基督教為什麼要比其他文明成功得多,其中就有一個所有宗教都有的功能,叫做第三者功能。就是說買者賣者如果沒有第三者來溝通買賣雙方,有時候明明是一個互利的買賣都做不成的。但是如果有了第三者仲裁,就是如果我們講價講不好了,請個與此沒有利害衝突的第三者來給我們定一個價,這樣一般就容易成功。所以要使一個社會運作得很成功的話,這個第三者的功能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宗教跟社會科學、哲學都不一樣,社會科學哲學都不是第三者,因為它都是在遊戲中玩遊戲的人。但是基督教敬拜一個現在你還看不到的耶穌,祂在天上,跟你沒有利害衝突。祂不跟你爭錢,不跟你爭超級大國地位,祂是一個真正的第三者。而一個和平的秩序,一定要有一個第三者功能,就像一個買賣做成功,一定要有第三者功能一樣。有很多國家完全沒有宗教,像我們中國古時候,完全相信孔孟的哲學,哲學不是宗教,它沒有第三者功能,因為孔夫子就是今天說的顧問(Consultant),他有利害關係,他要討好國王拿錢。要有國王重用他,他才能夠生活。他對國王就比較寵,他對國王進行規勸。但是在基督教裡邊,上帝對國王有一種威嚇作用,你如果欺負老百姓,鎮壓窮人,或對沒有錢的人不公,你死了要去地獄。這個功能哲學家孔夫子是沒有的。這就是所謂宗教的功能。
但是基督教有一些別的宗教沒有的,比如說他無條件地禁止一些行為(十誡)。為什麼基督教發達的地方經濟也發達?這有很多原因,我剛才只講了前一個原因。我們在做生意的中間,這信教的人有一個取之有道的承諾,他不會去搞你的鬼。而信教的人平均來說這個承諾比較可信。所以基督教文明的國家大公司可以發展起來。沒有基督教文明,只有小家族公司,大公司搞不起來。發達國家有政府和商界形成共識的最佳商業行為準則(best business practice codes),共十條,搞財務和管理的專家都知道,這對大公司的公司治理起關鍵作用。但最佳商業行為準則源自聖經的十誡。
這種基督教經濟上的好處還是次要的。更重要的就是政治秩序,政治秩序就是我剛才說的,這也是羅衣思指出的,要有一個永久的社會和平,就要有公平的政治遊戲規則,它要滿足模糊面紗的原則,即不管你在什麼地位,不管你是小偷還是警察,是被告還是原告,都認為遊戲規則公平。模糊面紗的原則很難在沒有宗教的情況下產生。因為模糊面紗的原則是說,制定遊戲規則的人不能只替自己著想,要替自己的對手著想,就是基督教說的,愛你的敵人。這些制定遊戲規則的人,在制定遊戲規則的時候,他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要考慮自己的對手,要去照顧他們的利益。這個怎麼能做得到?第一個你要有愛敵人的想法。第二個你要有害怕下地獄的恐懼。你怎麼才會有恐懼呢?你一定要信。這是沒有理性的信。只有信的人才會在有權制定遊戲規則的時候不是只替自己去著想,而是替敵人去著想。
你說為什麼基督教的國家政府制度這麼好,剛才我說的這兩條就很重要。而要信,就要放棄使個人利益最大化的理性。你要信死後有天堂地獄,你才會恐懼下地獄。你看基督教的國家,不會像中國那樣,當了皇帝以後娶一千個老婆。他不敢,為什麼,因為他相信聖經上說的要一夫一妻。但是如果我不信它,我不怕它,你講它一百遍我還是娶一千個老婆。就像中國的皇帝一樣。所以信在這裡是起關鍵作用的。而這個信絕對不是理性。但是這個後果又是理性的,特別是掌權的人信,就會有一個好的社會秩序,就會有一個我們所說的憲政。這是我的第三階段,就是從哈耶克的社會科學的理性追蹤到信。
第四階段:我的經歷。
信是基督教成功的秘訣。如果用實踐去證明死人可以復活,你怎麼去證明?但是信的人在他個人的靈上,他會經驗到。
這又回到政治制度、社會制度,它是人與人的關係。人與人的關係,用經濟學家現在最時髦的一句話,它是一個所謂複雜性的理論。比如說,我們都是由分子構成。人和所有生物的分子基本上是一樣的,但是分子的不同組合,就會變成不同的物種。我們每一個人的利益,不管是經濟利益還是什麼利益,就相當於分子,但是我這個人和其他人怎麼組織起來,就像一個社會的遺傳基因一樣,像分子的不同的組合。這東西由什麼決定?由行為規則決定人與人的關係怎麼樣。
我剛才講到我進入第三階段的時候,從社會科學追究到基督教成功的根本,就是信。信就不是社會科學,它是非理性的。有些人說,我一定要看到耶穌,給我看一個上帝是什麼樣子;但是我剛才說到那個複雜性理論,要看到上帝才信,實際上是一個分子水平的思想方法。分子的關係不同,它可以出現很複雜的事情,很複雜的社會現象。而分子之間的關係是看不見的,你就叫它「靈」好了(指抽象東西)!所謂這個複雜性的關係,完全一樣的基本元素──分子,它的關係結構不一樣,就會出現完全不一樣的物種。關係是什麼?關係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它是「靈」。唯物論是分子水平的思想方法,它一定要看見每個分子。DNA怎麼排列?這個關係是看不見的。還有比這個更抽象的看不見的東西。這個「靈」,不是分子本身決定的,你是狗、是貓、是人,而是分子間的關係──「靈」決定這個東西。雖然我現在不能給你看一個上帝,但這個靈是我們基督徒共同經驗的。這是很大很大的東西,它決定人與人的關係。
我們信上帝,基督,我們禱告的時候會有感覺,這個感覺太真了!你還要什麼東西證明?只相信理性,迷信科學,那你永遠跨不過這個門檻,你永遠到不了靈的世界,你永遠停留在這個分子水平上思想問題。如果你慢慢從迷信科學、迷信理性走到這一步,你就可以跨過這個門檻、走向信仰了。跨過這個門檻只是個開始。
我第一次相信這個靈,是因為我每次做錯事了,即使沒有人譴責我,也沒有人發現我做的壞事要懲罰我;但我會覺得過不去,於心不忍。這就是我們說的聖靈,就是上帝的聲音。
我去年(二○○一年)九月被診斷為晚期肺癌。醫生說,你這次沒有辦法治療了,我們所有的措施只是減輕你的痛苦。我原來是一個非常自信的人,永遠要從理性算計成本效益,為什麼要這樣做?總要講出個理由來。現在沒有理由可講了。你信科學,現在科學救不了你。人到了盡頭了。我那個時候沒有辦法,就開始禱告。所謂禱告,那時只是說要上帝救我這條命。那時我真的感到教會有無緣無故的愛,很多教會的朋友來給我禱告,你看,他們沒有什麼好處。他們還給我找藥等等。然後我就一邊養病一邊讀《聖經》,讀很多這方面的書。開始有人跟我說,你真的信了基督教,你現在就死或你四十年後才死,在神那裡只是一瞬間,差別不大的。
我心裡好痛苦,我現在就要死了?你讀的書越多,你過了這個門檻,你不再用理性而是用信仰,用靈來想問題的話,就會發覺,噢,我不應該求上帝來給我一條命啊!我應該相信上帝,靈會得救,就有永生了。上帝讓你做什麼,你現在死還是以後死,你就聽從祂好了。
我是搞經濟研究的,現在跟我們的莫那什大學的同事一起搞了一個超邊際分析,在國際上評價還不錯。上次諾貝爾獎得主布坎南到我們學校來當著校長的面就說,現在世界上經濟學研究最重要的就是你們莫那什大學的這個研究。我們當時都受寵若驚。我當時就想,如果我現在就死,也是上帝的安排。我是這個領域的創始人,可能壓住了很多年輕人,我就早點去了,那他們就有發展了。如果祂不讓我現在去,那祂就是要我傳福音給更多的中國人,跟祂做更多的事。你這樣想的話,就輕鬆了,不會在恐懼中生活。但是有時候也反覆不定,像我們這樣,事業上還算成功的。過去很看不起沒有成就的人,現在自己到了社會的最底層了,因為明天你可能就是一堆骨頭了!再也不會擺架子,即使社會最下層的人,你都會去尊敬他。當然這是受《聖經》的影響。如果我沒讀聖經,我會信別的,我可能不會這樣想。
但是我這個人,因為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想出來、做出來的,就老是要自己想辦法解決一些問題。我就想辦法治病,就不能把自己交給上帝。在這個過程中我也經常禱告。有些人不知道怎麼禱告,或禱告了很久沒有靈的感受。小娟也是在跟上帝做事,有一個 Alpha Course,就是教你怎麼樣禱告,怎麼樣認識上帝。我也在學這個。給我印象最深的有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它也是用邏輯上無懈可擊的辦法證明上帝和耶穌是真的。我們今天沒有時間來詳細介紹這個。像我這樣一個非常理性,數學上計算精確極了的人,我都說,不光從信仰上說,而且從邏輯上說,真是無懈可擊的。這裡的一個關鍵是,所有的人類文明都是文字記載的,文字記載都是主觀的,對不對?因為都是由人寫下來的。所以在聖經記載的故事和凱撒大帝所記載羅馬歷史的故事,在主觀性方面是沒有什麼實質差別的。你要找出客觀標準來證明哪一個在邏輯上更可信。比如說考古學家的考據學定的一些標準,用考據學的客觀標準來說,聖經上的故事是最可信的。比羅馬史還要可信,比中國的春秋戰國史還要可信。
另一類是我們個人靈性的經驗,是你的思想活動的,靈魂活動的,這個東西跟科學所證明的不是一樣的。作為基督徒,我有過一次禱告流淚的這樣的經驗。以前我自己都不相信我這樣一個很理性的人、數學這麼好的人,怎麼會為了一個非理性的信仰而哭呢?而且我這個人難哭的很呢,把我抓到監獄裡判十年刑我都沒哭呢!這種靈性的經驗那麼多人的經驗,這個東西是事實,這就是見證。
你說這個東西不算,一定要分子才算,分子之間的關係不算,那你一定會沒法了解那個是猴子,這個是人,他們的分子都是一樣的。如果你不在靈的基礎上想問題,一定要在唯物論的基礎上想問題,你永遠無法解釋這個東西。因為這個差別是跟信仰有關的。我的這個病,又是一個見證。按照醫生科學的說法,我今天根本不會在這裡。我每天禱告好多次,已經一年了。和我同類情況的有很多都走了。去年九月份、十月份,有人到醫院去看我,我根本不能講話。那時候醫生說我的右肺整個都是硬的了。我一講話,氣就喘不過來。一兩個月後,有些好轉了,我都不能講一個小時。去年十月份我走路走半個小時要停三次,要不然就喘不過氣來。還有,胸腔裡有液體。但是我禱告,特別是兄弟姐妹幫我禱告。這也是一種靈性生活,它也是實在的。你說你生病了,又不信基督,誰管你呢?只是很親近的幾個人關心你,但他也不會一起為你禱告。那現在大家都看到我的情況,我講話沒問題,我也開始游泳了,我開始打網球了,還玩帆船!我也開始講課了,瘤子消失了。很多兄弟姐妹給我作見證,瘤子是靠禱告消失的。這就是一個見證。當然你可能說是碰巧了。我的這一段的精神上的靈魂生活絕對是真的。你不要老是停留在那個分子水平上想問題。你就是升高,學點複雜性的靈,同樣的分子,不同的組合,會出完全不同的物種。而這個不同的組合就是靈,就是不同的靈魂。(1/30/2003 13:20)
(編者按:作者於二○○四年年初腫瘤復發。同年七月七日,在澳大利亞墨爾本家中平靜離世,年 55 歲。去世時其妻子和三個孩子都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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