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冤屈六年

黃守誠

一次主日禮拜聚會中，一位馬姊妹說︰「今時官場黑暗，聽一位戰區長官說過一句話『無商不奸，有官必貪』，官商勾結，案件層出不窮，大小貪官案發，沒有一個不被判刑坐牢的。但我知道只有一位主管倉庫物資的課長，公訴結案判決無罪，不知其姓名，只知道他是一個基督徒。」

聽了這話，我不禁流下淚來，因為她說的那人就是我。我受苦六年，反功為罪，冤案累累，能得平反，全是上帝的恩典。

我原是軍人轉政，在世界官場中沒有後援，能得台灣省政府派在一省屬機關擔任專員職位，不失業已相當滿足。事出突然，忽遇一倉庫課長出缺，許多熱門富有背景的人都在爭奪，最後確定發佈，爆出冷門，居然是我這最不起眼的無名小卒。使我啼笑皆非。

事前無人徵求我的同意，如有，我必拒絕，現在府令發佈，既成事實，無可抗命；但有恆切默默禱告，求上帝在我不能預知發生什麼事故的狀況中，做我隨時的幫助，憑此信靠，遵命赴職。

我一向奉公守法、謹慎行事，誰知未及半年，意外事故發生了！如聖經所記︰「平安穩妥的時候，災禍就臨到。」幸而我心中有上帝，凡事謝恩，雖驚訝卻不慌亂，以無愧的良心、無偽的信心，應付災禍。

查倉是我的職責，有一天照常指派一課員隨行查倉。這課員遲遲其行，和別的同事用我聽不懂的台灣話竊竊私語，我感覺事非尋常，就有一股力量催促我，吩囑司機開車到一倉庫開倉，自己進倉清查。後來我才知道，在我以前，查倉只不過是形式，上下勾通，甚至課長本人並未親到倉庫，卻報銷出差旅費。當黃豆市價高漲時，空倉拋售；市價一跌時，再行買回。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的，而無人舉發。但這是罪行，絕不能出在我這基督徒身上。那天我進倉一看，駭然發現空無一包黃豆存倉，這事態非常嚴重，我負責管理員工，心知肚明是一大貪污案，事發不能了局，倘若殺人滅口謀害我，此時我勢單力薄，無可奈何。禱告求上帝幫助，我的救主耶穌真是活神真神，實在的保守我，做了我隨時的幫助。我得蒙天恩看顧，得從上帝來的智慧，當時和顏悅色，若無其事，交代倉庫員工好好守倉，快快脫離險境。立刻要司機趕回辦公室面報處長，處長不在，見到副處長，即下一手令，派我與另一課長同到台中市警局報案。（此乙紙手令，有上帝暗中動了善工，當時副處長和我都沒有想到，不過例行公事而已，後來卻成為我舉發貪污的合法鐵證。）

因法官懷疑我當課長是貪污共犯，報案為虛飾，若無此手令，憑個人所為，無法對證，不足採信。一次審問中突提一問︰「你是如何報案的？」我回答︰「是先報副處長，再下手令派我和第三課長同到警局報案，由副局長接見。」手令經法院在檔案內查出，是副處長親筆無誤。檢察官根據警局所報案情重大，其地屬豐原警局管轄，特親臨辦案，在偵訊倉管各員工後，對我沒問一句話的情況下，就下令收押，坐上囚車。與其他倉管員工不同的是，我沒有加上腳鐐手銬。經歷了一次押解下獄的無助地步，左右法警押著，沒有一點自由，然而我的思想無可限制，想到聖經中一句話︰「不要怕，只要信」就低頭無聲默禱︰「上帝啊，今天監守自盜大案是我檢舉的，檢察官不問我一句話，即下令收押，枉法冤案，我自己算不得什麼，然而我是你的兒女，有辱你的聖名，求你拯救。」車抵看守所的牢門口，突然發現偵辦此案的檢察官站在車旁，吩咐我下車，問我︰「有無保人？」這種刑事大案誰會來為我作保？只有上帝能為我作保，就完全交託給我的上帝。乃大膽承認「有保！」，檢察官再吩咐︰「現在已經是午夜十二時，你找不來保人的，先回家去，限你明天上午十二時前，帶著收押令及保人一起來我辦公室辦理手續。」

我回到家迫切禱告求問上帝，誰來為我作保？在人不能，在上帝凡事都能，奇妙恩典臨到。第二天一早，就有一開當鋪的朋友來家相告，願意為我作保，說：「一般商家資本額不夠資格作保，我開當鋪資本額足夠，別人給我多少報酬也不辦，一聽說你需要保人，基督徒傳福音不是犯案的壞人，不要一毛錢，願無條件作保；也不用你多操心，我已帶著印章，現在就陪你去法院。」十一時半到達，會見檢察官於辦公室，首先要我將前一天的收押令交給他，並照著指示辦好一切交保手續，以為就此沒事，天下太平。竟想不到檢察官並未放過我，事隔一個月，法院通知提起公訴，原告人就是檢察官。就這樣，官司上了門。迫得聘請律師，將案情來龍去脈，點滴說明，律師聽了，感嘆告知：「你真笨，既然到了檢察官的辦公室，又何不到他的家呢？他的胃口不會太大，送上台幣兩三萬元就沒事了！你的收押令在交還他之前，留下影本，告他一狀，就真的有功了。」我說︰「生平不曾和法院打過交道，焉知天下烏鴉一般黑？我是基督徒，不怕邪惡，蒙上帝光照不再黑暗，既不受賄，也不送賄。現在不幸落入冤枉官司，唯有拼到水落石出，我既無本事學問，也沒財力，更沒人可以關說；只有信心，伸冤在主，蓮花出污泥而不染，可聽其自然。」

上帝就實在的為我預備這位平常難得的名律師，他豎起大拇指鼓勵我︰「好！交給我打這場官司，至少費時三年，我知道你是清白窮官，免收律師規費，負責撰狀答辯，陪同出庭就好。」到第二年他遷居台北，介紹我另一位律師，也願多盡義務，僅收出庭費。最後一年，第三位律師更有上帝的美意預備，是位基督徒，不但不取一文，每次開庭還親自開車載我往返法院。這場官司不只打了三年，一直打了六年。開庭無數次，一被提起公訴，即被停職停薪，以借債度日，末了幾年因規定得支半薪，仍不敷一家大小生活所需。有一次缸中無米了，打開大門卻發現一包大米就放在門邊。又有一次無錢買菜，開郵箱發現一個信封內裝了一百元，當時不算少。開始一年，得一高級主管一次集款五千元相送，補助了相當長期的生活需用。當我在冤案訟累中，求告無助時，神蹟奇事卻相隨著，每次接到法院傳票，至感煩悶，就有聖經的話啟示︰「你們被交付的時候，不要思慮怎樣說話，或說什麼話，到那時候必賜給你當說的話，因為不是你們自己說的，乃是你們父的靈在你們裡頭說的。」（馬太福音十19至20）這一寶貴啟示使我在無數次的出庭中，煩悶的心能靠主耶穌敞開，因祂笑臉幫助我（詩篇四十二5 ）。不管法官問的是什麼，我都答簡單的三個字︰「不知道 」。

六年之中，幾乎每兩年就被枉法判罪一次，經我三次提出上訴三審，發回更審。最後一次辯論庭，我的基督徒律師在將近一個小時問答，充分辯論後；法官問我︰「你擔任倉庫課長，被盜大量黃豆，什麼都不知道嗎？」一股大力托住我答出一句話︰「我知道一件事，有功無罪！」法官像是怒吼著說︰「你怎麼證明有功無罪？」我再理直氣壯的答覆︰「本案官商勾結，貪污盜賣黃豆，是我檢舉，就是有功，卻指我有罪！請法官將我的罪證提出，否則不甘服。」法官沒再說下去，宣告︰「辯論終結，聽候宣判。」沒多久宣判︰倉管員工有罪處以刑期；宣判我無罪，但要等十天後，沒有檢察官再提出公訴才算無罪確定。判決書內容將理由、事實舉證、無罪法條等，寫得格外清楚正確，過於我的辯論；顯然的，上帝的眷顧是無所不知，無所不在的。

豈知官場邪惡勢力不甘心，想置我於無可轉變的絕境。那天我到省府人事處申請無罪復職，聽一位老同事告知一個壞消息︰「你的服務單位人事室將你的案件指為『檢舉貪污與事實不符』，呈報省府移送懲戒。」糟糕！省府主席移送懲戒案件，懲戒委員會若無認真研究準確，會撤職查辦的，比檢察官提起公訴更厲害。仰問蒼天如何辦？又有一股大力推動我，立即再到人事處面見處長訴說︰「我檢舉貪污大案，訟累六年，三次上訴三審，無罪判決確定，冤情得伸。最高法院判決書每句每字無不正確，已成法定，總統也不能推翻。如人事室與我的服務單位首長枉稱『檢舉貪污與事實不符』，記載與法院判決不合；而由省府主席移送懲戒，則是共犯偽造文書之罪。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我會立即將服務單位的局長、省府人事處長向省府主席檢舉。現就下樓在總理遺像前絕食抗議。」人事處長見我理直氣壯的表情，轉以溫言勉勵︰「明天你來見副處長，會予以合理處理。」等次日見到副處長面告︰「你這一大案要轉出度的大彎，至少要認一點錯；你當課長，主管倉庫物資，滿倉黃豆被盜一空，是你檢舉屬實，可不負刑責；但不無行政責任，宜承認最輕處份，記過一次。待派一省府視察慎重複查，兩星期內可予復職。」

就這樣度過了一波一波的災禍關頭，如同行過死蔭幽谷而不遭害，是主耶穌與我同在。官場是非之地，不得不委屈求全，接受處份。本是因公涉訟，改為行政過失，不移送懲戒，記過一次，即予復職；卻損失不能領回因公涉訟歷次聘請律師及往返法院交通費，基督徒只有凡事謝恩了！

六年停職，復職當天補發了兩年全薪，四年半薪，不下五十多萬元，除還清停職期間借債外，大部分奉獻，與四位退役軍官同心在台中惠中路創建基督教恩惠堂，求上帝使用，聚會傳福音，迄今較前擴大。

復職後，不再任倉庫課長，仍是原職專員上班。那時同事中傳說我的案情秘辛，支援和打擊者都有。支援我的一位職權較高的長官，知道我無意擔任倉庫主管，故未徵求我同意，簽報核准以專員調為課長；是因信任基督徒不會貪污。

檢舉貪污，反功為罪，怪我不懂﹁有條（金條）有理﹂的規矩，枉法起訴，六年訟累；但蒙上帝恩惠，暗中有光。判決無罪後，仍有服務單位的人事室主任，知道我一復職會領到停職六年的補發月薪，還可領簡任級薪、退休金等合計可做百萬富翁，卻不知道去他的官邸拜訪送禮，遂橫加無情打擊；因而服務單位人事室主任繼續製造這些秘辛。官場狂妄，莫此為甚，在基督徒看來真是悲哀！

上帝從糞堆中提拔我，化危機為轉機──對世界打了敗仗，死了；靠耶穌，打了勝戰，活了！上帝的恩典夠用，復職後已屆退休年齡，領到一次退休金，夫婦兩老到美國來，依然過著教會生活：忠心學習，服事聖工，活到老學到老，現年九十二歲，坐今世望永生。巴不得上帝鑑察我，除盡我的虧欠、軟弱及隱而未現的罪，好叫我可以挺身昂首來到上帝的面前俯伏敬拜祂。

賜平安的上帝，快要將撒但踐踏在我們腳下，願我主耶穌基督的恩惠常和我們同在。阿們！（參羅馬書十六20）